魏燕青正色道,“報恩歸報恩,有時候眼睛卻也要擦亮看清楚。物是人非,雷厲風行的太后都能變成如今這副無腦模樣,你心心念唸的那位,難道真能一如既往?”
便是能。
那其他人也能嗎。
纔剛進入到安歇的寢殿,如夫人直接一個巴掌甩過去,姬雪薇捂着臉跪在地上,眼淚都不敢掉一顆。
“今日是我太冒失了。”姬雪薇跪着道,“我不應該帶顧阿蠻到衆人面前,引得顧阿蠻的警覺。”
如夫人連目光都沒有給姬雪薇一個。
這是對自己的回答不滿意。
姬雪薇有些茫然,她求救的看向自己的弟弟,“姐姐今天確實不應該帶顧阿蠻過去,不過你要擔心的不適引起顧阿蠻的警覺,而是你的這個行爲引起了老師的不滿。”
“柳淵?”姬雪薇捂着臉,“我不明白。”
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感覺到柳淵有任何的情緒波動,而且她從來不覺得給對方下馬威是自己做錯了。
六皇子在旁邊的椅子上坐着喫起了荔枝,這個時節能在上京遲早這麼爽口新鮮的水果,不得不說柳淵對他們一家是真上心。
“從他們幾次三番來的行爲來看,顧阿蠻絕對跟柳淵有着密不可分的關係。”六皇子道,“如果她不是女子,我都要懷疑她是不是出身黑衣侍。”
不過一個卑微的小官的女兒,也值得被他們這樣如此忌憚?
想到之前收集到的消息,姬雪薇心裏已經有了計較。
“以後的事我會注意,無論如何?都不會再讓別人發現我在背後的影子。”
如夫人聽着自己一雙兒女如此分析討論,總算微微和善下來。
“魏帝病危昏迷,這是我們留在上京唯一的機會,無論你們有什麼辦法,我只要看到想要的結果。”
私下裏時,兩人對待如夫人不似母女,倒像下屬上級發號施令。
但姬雪薇顯然早已經習以爲常。
“我懷疑驍忠親王背後有人,今日脫衣卸甲入城門很有可能就是出自對方的手筆。”
姬雪薇的猜測爲她扳回一城,連帶着六皇子都收斂了一下神色。
“據我所知,驍忠親王身邊親信雖然很多,但更多偏向于軍營武夫,這次的事我會再派人調查。”
如夫人望着窗外海棠殘雨,“黃河那邊如何?”
“行至黃河中段出了差錯,地方官員乃是三皇子一脈,蕭禧對上估計要浪費些許時間。”
姬雪薇不明所以,“巡守官不是大皇子的人,如此明目張膽,難道就不怕大皇子彈劾?”
姬雪薇的反應,讓如夫人很是厭煩,“小些聲音,別吵到我窗外的海棠。”
心情不妙的如夫人連帶着六皇子也一同訓責,“大皇子已經與三皇子聯手,你若是再看不透,那也就只有等到他們給你燒香的時候,你才能想明白。”
六皇子點頭,“孩兒會將此事放在心上。”
如夫人不願再看這兩人一眼,轉過頭去看着窗外景色,“好好跟着你師父。”
幾乎就在六皇子低聲應是的那一會,宮殿外喧譁聲起。
“走水了!”
“快來救火啊!”
“何事如此喧譁?”
六皇子回來稟告,“回稟母妃是公德殿那方走水。”
功德殿連着欽天監,這本來是放置黃佳麗朝歷代功勳帝王排位的地方。
說他重要吧,這是供奉死人東西的地方。
說他不重要吧,這裏供奉的是當今天子的叔叔哥哥伯伯七大姑八大姨。
再加上這裏連着欽天監,一時間,那些平日在欽天監閉門不出的方術,一個個擡司南,拿龜甲,扔銅板,卜命數。
一世之間,這功德殿前救火的宮女宮侍們來來回回,忙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旁邊欽天監裏的方術一個個仙風道骨的託着吉祥物,雜耍一樣,齊刷刷的站在門口看熱鬧。
要不是這水不夠,沒準真有哪位直接一桶澆上去。
“因爲我今日卜算的這一卦狀態不是太好啊!”
這羣方術可跟顧阿蠻之前見到的那些裝神弄鬼的不一樣,這些是有真才實學,能夠憑藉算數與命數之間微妙的平衡,測算出吉時福禍的存在。
能入皇宮僞帝王效力的哪一個不是一方佼佼。
平時聚在一起,都能因今月亮算滿算,卻都能吵上一整天的老傢伙,如今卻心平氣和的互相詢問。
“諸位,我也鬧不明白,是不是我把這老龜喫的太乾淨?怎麼我今天算出來的卦象略有些暴躁。”
“你什麼卦象?”
“你卜算的結果是什麼?”
方術人人相互隱瞞,卻又相互詢問,到最後幾個老不死的沒有辦法,“我數一二三大家到時候直接把自己算到的東西亮出來。”
於是在這着火的功德殿門前,幾個加起來都有兩百歲的方術,竟然像孩子一樣被轉過身去。
“一二三……”
“靈龜斷肢!”
“仙山折基!”
“下下大禍!”
這一回,這羣一輩子沒服過誰的方術們,可是傻眼了,他們不約而同的齊刷刷看向着思南蹲在臺階上的男人。
“老張頭,這事怎麼辦?”
拖着司南,被自己的同僚稱呼爲老張頭的就是欽天監的監正。
“還能怎麼辦。”老張頭心疼的把自己的司南收進心口窩裏,看着眼前幾乎被大火燃燒殆盡功德殿,也是一個頭兩個大。
“只希望這次事情過去後,咱們欽天監還能剩幾個人。”
“哎。”
老張頭唉聲嘆氣。
若再真跟前朝那樣殺起來,未來他們這羣人的路,算是走到頭了。
都不用欽天監往上遞摺子,柳淵就最先從窗外對着腦袋聊天的小宮女那裏截獲了一手消息。
——貪狼抱月,禍及大魏。
這個消息幾乎是在瞬間,席捲了整個京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