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時將至,城門已開,那穿着着昭國特有服飾的隊伍,已經護送着華勝馬車漸漸靠近。
這當頭騎着黃馬的男子,一身青衫玉冠,腰間掛着馬槍弓箭,他手邊華貴的馬鞍上繡有虎紋。
雖瞧着年紀不大,卻面容俊朗,笑起來如沐春風。
見到城門前迎接的人,這人就率先下馬拱手行禮,迎接的朝臣立馬下跪迎接,“恭迎六皇子歸京。”
六皇子笑的大大咧咧,“怎麼行如此大禮,我不過是出去一趟,現在回來了而已,快起來快起來。”
不過,尋常一句客套話,卻讓人聽着心裏倍感親切。
這便是自由前往昭國爲質的六皇子姬玉修。
六皇子將繮繩遞給旁邊的牽馬小廝,幾步上前,卻是對着柳淵行了一記工工整整的師生禮。
“多年不見,學生給老師請安。”
聽到這句話,衆人才發覺,原來六皇子竟然是柳淵的弟子。
“怎麼不見宣芝過來,”六皇子笑的隨和,“總不是害怕我長大了會報復他小時候欺負我,所以直接躲起來了吧?”
六皇子笑的沒心沒肺,柳淵卻鄭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遠道而來,好好休息。”
六皇子自然點頭,“母妃也來了,還有姐姐,老師現在要一塊見見嗎?姐姐這些年裏給您寫了好些信,我告訴她說您忙,不會回覆,她還生了我好一陣氣。”
六皇子悻悻的摸摸鼻尖,他小聲對柳淵道,“老師大概不知道,我姐姐現在可是刁蠻的很,若是聽到我說她壞話,指不定回去怎麼收拾我?過會她要是過來,您可千萬別提我背後說她的事。”
想到許久未見的人,哪怕是柳淵也微微動容。
六皇子是個自來熟,他一一笑着和衆人打過交道,這纔回到馬車邊。
很快,那一直停着的馬車上,就被一隻皓腕如雪的手腕輕輕挽起了車簾。
那隻手腕上,帶着兩隻青翠欲滴的叮噹鐲,雖然纖細,卻水頭極好,宛如兩汪落在雪上的翠色秋水,玉白青翠交映成輝。
這是一位僅憑一雙柔荑就秒殺衆人的絕代佳人。
六皇子輕聲呼喚,“母妃,咱們到上京了。”
至此,這車簾才被人完全拉起。
輕輕柔柔的墮馬髻,平平常常的素衣衫,於一片素色裏舉步輕搖風華絕代。
像是楊志白玉瓶**入了素色的梅,香氣襲人,神仙玉骨。
遠遠撐着傘,注意着這一切的顧阿蠻真的很難形容那種美。
態濃意遠淑且真,肌理細膩骨肉勻。繡羅衣裳照暮春,蹙金孔雀銀麒麟。
這大概就是再多的詩人,詞者,窮盡半生,也無法描寫出來的美態。
如夫人真的很美。
那種美是洗盡鉛華,不着粉黛,至純至蓁的美麗,讓人嚮往,讓人靠近,讓人情不自已的呵護。
歲月從不敗美人。
顧阿蠻苦笑,“我若是魏帝,大概也會爲她衝冠一怒。”
這樣的人,僅憑一張臉就讓人覺得值得。
“她長的很好看嗎?”柳宣芝有些摸不透顧阿蠻的審美思路,他怎麼覺得這容貌傾城的如夫人,還不如身邊的顧阿蠻來的養眼。
“我覺得還是你更勝一籌。”
柳宣芝這句肺腑之言被顧阿蠻一笑置之,“我們兩個怎麼可能有可比性?”
簡直就是天上的雲和地上的泥巴。
雖然嘴上這樣說,可心裏還是覺得柳宣芝這個朋友沒有白交。
她躲在柳宣芝的傘下,像是一個與世無爭的看客,靜默的欣賞美人的美貌。
雨聲瓢潑。
那些蹦跳的落在傘上的雨珠遮住了他的聲音,也遮住了她嘴角的笑意。
正與柳淵面見的如夫人瞧見身邊的人出神,她順着對方的目光看過去,卻看見了柳宣芝緋衣烈烈。
“幾年不見沒想到宣芝也已經長大,到了談婚論嫁的年紀了。”
如夫人笑的溫柔,時光似乎沒有從她那張臉上留下什麼,哪怕不着粉黛往那裏微微一站,便是一副書墨韻香的名畫。
柳淵看的不是柳宣芝。
不過他卻沒有接話,“太后也在,我帶你去見她。”
提及太后這個宿敵,如夫人臉上的笑意也是紋絲未變,就如同她當年被迫前往昭國時一樣,哪怕背井離鄉,氣度也依舊從容淡雅。
雨下的太大,哪怕有柳宣芝竭力護着,顧阿蠻也被打溼了裙角。
她遙遙的看了一眼,伴着如夫人走向太后的柳淵,不知爲何,從他的方向看去,兩人竟是郎才女貌十分登對。
大概只有如夫人這樣氣度的人才能配的上柳淵。
天是悶的,雨是冷的,她的心情也像是打翻了五味瓶,複雜的說不上是什麼滋味。
“我們走吧。”
柳宣芝摸摸顧阿蠻被雨水打潮的肩膀,“二叔今天估計要忙很久纔會回來,我帶你去柳府喫鍋子怎麼樣?”
一提起那個有些元霜夫人的柳府,顧阿蠻腦袋就搖成了撥浪鼓,“不去不去。”
她指着隔壁的酒樓,“現成的地方,做什麼還要跑那麼遠。”
“你個小財迷,做生意都做到爺頭上來了。別以爲我不知道這酒樓也是你的。”
“可不是我的。”顧阿蠻直接拒絕,“我就一可憐的窮鬼,就指望着國公爺請我喫頓好的打牙祭。”
“冤大頭纔會請你喫。”柳宣芝嘴上說着拒絕,身體卻很誠實的帶着顧阿蠻往旁邊的酒樓走。
“小宣芝!”
柳宣芝的眼睛突然被人從背後蒙上,“猜猜我是誰?”
那人聲音笑得好似靈兒一樣,“猜對了沒有獎,猜錯了會捱揍哦。”
顧阿蠻親眼瞧着,本來滿身戒備的柳宣芝,像是卸下了渾身防備那樣,無奈又溫柔的笑了笑。
“男人婆,這麼多年了,你還是這麼死性不改。”
於是矇住別人眼睛的姑娘不依了,狠掐了一把柳宣芝的臉蛋,從他身後不滿的跳出來。
“小宣芝,不論多少年,你還是這麼一樣不可愛。”
那少女穿着一身淡粉錦緞裹胸,下墜白色曳地煙朧百花裙。
白皙消瘦的臂間輕挽着一條淡薄如清霧的絹紗,她花蝴蝶一樣在柳宣芝面前轉了個圈,“我這次可有好好打扮,你瞧瞧是不是比你好看?”
柳宣芝真是無奈又頭疼,“不明白你爲什麼總要與我比較這個。”
他託着下巴若有所思的看了下,“總歸不像以前那樣,有人以爲是個男人婆。”
少女不依笑着上前,又是好一陣打鬧,末了,對方直接攬着柳宣芝的脖子,笑看着顧阿蠻,“我是宣芝的姐姐姬雪薇。”
“久仰啊,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