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氏天還不亮就命那梳妝婆子進來,最時新的衣裳,最名貴的胭脂,折騰半響才摸着整整齊齊的四十二釵紅寶石頭面滿意點頭。
顧威候在門房外候着,等人的功夫還不忘把底下的丫頭逗得咯咯笑。
一見周氏出來就被她頭上金光閃閃的髮釵晃了眼。
“母親今兒真真富貴好看。”
周氏可沒被唬弄過去,“不安分的小蹄子,青天白日的浪給誰看,還不滾下去!”
小丫頭很是委屈,可剛纔還跟她笑嘻嘻的顧大少爺,這會兒卻不認識她一樣,覥着臉賠笑。
“父親那裏有事,晚些時候會過去。”顧威扶着周氏上馬車,眼珠子心癢的盯在身邊丫鬟春衫都包攏不過來的腰臀上。
周氏白了他一眼,“你給我收斂些,你的長子必須得從正房娘子的肚皮裏爬出來。”
顧威連連應是,知道周氏並不反對自己納小,想着回來就先把院裏小蹄子收用了。心裏正美,就見有輛頂着湘妃色華蓋的馬車打正前頭過來,再一看那馬車上的標誌顧威心裏樂開了花。
“母親快看,五妹妹派皇子府的馬車過來接咱們了。”
“說什麼你五妹妹,肯定是大皇子吩咐的。”
周氏按着帕子笑的端莊,“大皇子有心了。”
心裏好不得意。
今日滿上京的貴夫人蔘宴,被皇長子府馬車來親自迎接,她絕對是頭一份。
顧府馬車避到一側停下,周氏扶着頭上的珠翠儀態萬千的下來,對着對面的車伕揚着笑,正想開口就見那馬車卻停也未停,揚長而去。
被土糊了一臉的周氏“……”
“呸呸呸!”
周氏臉沉的比土還難看,“一羣沒眼色的東西,見着正主都不知道停,咱們也不上了,等過會去了大皇子府,讓你五妹妹發賣了這羣沒眼色的狗奴才!”
周氏氣呼呼的上了車,那臉色直看見大皇子府門纔好一些。
釘着六十三顆黃銅門釘的硃紅府門大敞,左右小廝林立,兩百米外就有帶刀侍衛守衛,天家威嚴讓人歎服,來往的馬車井然有序唯恐出絲毫差錯,卻難以避免被府門前的身影吸引。
那彷彿洛神鑄骨幽蘭塑魂般的玉影遙遙靜立,臺階一側的囚牛聽音石像都彷彿沉迷於鮫紗覆蓋下的仙姿佚貌,垂首臣服。
夫人小姐們嘴上說着當着外男拋頭露面有失身份,心裏卻驚歎豔羨於那份美麗,更別說那前來赴宴的公子老爺,只遙望一眼就魂不守舍差點從馬上摔下來。
有性子灑脫不拘禮節的想要上前結識,卻見早已有人解下自己的披風搭上美人肩頭宣示主權。
“怎麼在前門等。”
溫文儒雅的大皇子輕聲慢語,卻見那雙霧攏桃花煙攏紗的眸子,不勝涼風般暈開一抹羞色,“大皇子別笑我,明鸞只是許久未見母親有些思念。”
正說着就見周氏甩着帕子哭着撲過來,“孃的心肝肉啊,幾日不見怎麼瘦了這樣多,可想死孃親了。”
顧明鸞被周氏說的感傷也忍不住溼了眼角,可卻還記得儀態,“母親別哭了,再哭下去女兒都要心疼了。”
大皇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表現的機會,“顧夫人放心,等日後明鸞入了皇子府,顧夫人可時時過來小住。”
周氏心裏樂的跟花一樣,面上卻還端着,“婚姻大事大皇子就不要在這裏說了,要不旁人聽見該說取笑明鸞了。”
顧明鸞輕垂蓁首,似是想到什麼黯然神傷,“是啊,別人會笑明鸞的。”
周氏一聽就知顧明鸞受委屈了,“旁人笑旁人的,那起子心黑的見不得人好,可不能爲着這個生氣,再說大皇子對咱們上心,咱們顧家可是看在心裏,要不今日怎麼還專門派了馬車去接。”
說起這事周氏就一肚子氣,“只是不是我挑刺,皇子派去的人可不怎麼聽事,我顧府都主動下去打招呼了,幾個下人卻理也不理,高傲的很。”
“看,就是那個。”
周氏指着那輛噠噠奔過來的馬車,那湘妃色的華蓋就是燒成灰她也忘不了。
大皇子可不記得自己派過馬車,遙見着那馬車過來還愣了愣,“這馬車……”
他心裏有了計較,“外面風大,顧夫人還是隨明鸞進去吧。”
周氏纔不走,她要親眼看着大皇子懲治刁奴,“大皇子不用避諱,只管狠狠收拾就是,這奴才啊就是要好好調教才懂得尊卑。”
“誰要收拾本皇妃的奴才。”
一聲響起,周圍紛紛見禮,大皇子妃身着一身氣派的青金石藍寬袖繞襟深衣,鬢間簪一尾六翅鸞鳳簪,那鸞鳳活靈活現,口中銜着的殷紅寶石串垂在鬢邊襯得臉頰都鮮活了幾分。
她的目光從顧明鸞肩頭的男子披風上掃過,不卑不亢,“既然夫君也在就隨妾身一起去迎客吧。”
末了不經意道,“顧五小姐是打算名聲不要了嗎,冒然穿着男子衣衫站在前門,是覺今日來的賓客不夠多,還是想要宣告衆人自己不願嫁於人爲妻,只一心做那私相授受的妾室。”
“只是顧五小姐別忘了這裏是大皇子府。”言下之意,你不要臉,我還要。
顧明鸞這纔像想起似的,羞澀扯下身上的披風送還大皇妃,“是明鸞思母心切亂了章程,還請大皇子妃勿怪。”
衣服的正主就在旁邊,對方卻刻意送到自己面前。
大皇子妃似看透了顧明鸞的得意,她神色古怪的笑了笑,“顧五小姐可以回府的。”
說罷卻是看也不看臉色通紅尷尬的顧明鸞徑直下了臺階。
大皇子瞧着美人心疼,主動伸手接過了披風,“是我思慮不周,你先回去,過會我去你院裏看你。”
顧明鸞苦澀的搖搖頭,“等今日事了,我確實也該歸家了。”
“這事稍後再議。”
大皇子卻不願再提,他安撫的握了握她的手,待顧明鸞羞怯躲避這才溫柔一笑舉步跟上。
周氏在旁低嘀咕,“這大皇子妃怎麼這麼一副德行,也不知道在外面維護爺們的面子,呼來喝去的怪不得大皇子不喜歡。”
身處這座府邸多日,有了眼界,自然比從前看的看得明白,“大皇子妃家世顯赫,這婚事是大皇子費盡法子求來的,自然百依百順。”
“那你怎麼辦?”周氏擔憂,“要是這樣,就算他有心迎你爲側妃卻也比想象中難得多。”
顧明鸞又怎麼會不知道。
可週圍人多眼雜,顧明鸞忽的垂頭輕笑,“母親也好奇大皇子妃迎的是誰?女兒也有些好奇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