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錢金金驚慌失措喊出聲。
陳魚強撐開眼皮,面前一堆人正走進來,隨着金色的陽光,周遭的一切彷彿是在夢裏,昏昏沉沉的,她想坐起來,卻忍不住悶哼出聲。
疼,四肢的疼簡直要了命!
“打120了嗎?”蔣徵清發火,隨行的姜仲則連聲說:“打了打了,馬上就過來。”
孟昶林攥緊拳頭:“我送她去醫院。”
“你懂什麼?!她傷的這麼嚴重,萬一移動的時候碰到傷口怎麼辦?你怎麼一點都不冷靜!”
姜仲則數落孟昶林,又轉頭教訓錢金金:“還有你,叫叫叫,叫什麼?生怕人家不知道警察殺人啊?!”
“仲則!”蔣徵清走到半路,高聲喝止姜仲則。
姜仲則不說話了,隻眼神示意其他的警員在附近搜尋證物,拿着攝像機執法記錄儀的警員無從下手,一臉的爲難。
姜仲則站在一邊,催促:“怎麼回事?想等一會兒羣衆圍觀啊?”
陳魚腦袋昏昏沉沉,孟昶林握緊拳頭走近,扶起陳魚:“我送你去醫院還是在這兒等120?”
陳魚眼睛總算聚焦,她首先看見的是自己全是血的雙手。
胳膊上程雋包紮的繃帶已經消失,陳魚猛地回頭朝着程雋昨晚靠的牆看過去,哪裏只剩了穿着警服的警員在走動,她隱約可見外面拉着隔離帶,連白銘也來了,戴着口罩提着勘驗箱想走近又不敢走近的樣子,一直看着陳魚。
陳魚順着白銘的視線,就看見從昨夜程雋靠着的地方,有血跡一直蔓延到她身邊,這麼大的出血量,被襲擊的人存活率幾乎爲0,陳魚看着自己的雙手,恍然覺得自己渾身的衣服有些僵硬,仔細去看的時候,卻發現她的衣服彷彿是從血裏泡出來的,跟海寧行兇在死者肚子裏染出來的血衣服絲毫沒有區別,而現在,衣服上的血漬已經幹了,正穿在她的身上。
陳魚下意識乾嘔。
“陳魚!”孟昶林一把扶住她,環住她腿抱起來就要走。
姜仲則立馬攔住:“她不能走,你也是警察,怎麼着?你還想知法犯法包庇她?我說,”姜仲則目光中閃爍着說不清道不明的懷疑和戲謔:“以前是她包庇你,怎麼?現在你報恩包庇她?孟昶林,你好歹看看,這是在什麼地方!”
錢金金緊張地想說情,又不敢,只好眼神示意周子明出去找蔣徵清。
周子明腳才一動,立馬被姜仲則的人攔住。
“她能有什麼傷?一個警察,從市區跑到銀鉬來殺人,怎麼着?人證物證都在的情況下,怎麼着,她還想跑了?孟昶林,你好歹看清楚,你這身衣服是什麼衣服!”
孟昶林眼睛中閃爍着森茫的寒光,他雙手青筋暴起:“讓開!”
“你這是什麼態度——”
“老薑,”門口的蔣徵清出聲制止,神色捉摸不定地看着陳魚,稍微一頓之後,他說:“先送醫院看看傷,其餘的,等做過鑑定再說。”
孟昶林抱着陳魚走出美陽大廈,錢金金和周子明左右跟着,突然到陽光裏,陳魚一時之間非常不適應,她擡手想擋住陽光,手卻沒力氣,軟塌塌地耷拉着。
上了車,錢金金一腳油門踩到頭,車朝着醫院開去。
到了醫院,因爲孟昶林事先聯繫,他們到的時候,醫院大門外已經有醫生護士在等着了,迅速將陳魚帶進了急救室。
氧氣罩上來,陳魚被推走,身後的錢金金孟昶林跟了一會兒停住腳步,隨後,急救室門關上,大燈一開,陳魚一陣眩暈。
殺人——
她腦子裏緩慢地回憶着,誰死了,程雋嗎?
不對,如果是程雋,蔣徵清肯定不是這個情緒。
那是誰——
“嘀嘀嘀——”儀器的聲音打斷陳魚的思緒,她一瞬間閉上眼睛,似乎陷入了某種夢境。
“真的是陳副支隊虐殺了死者?將死者開膛破肚?”
“是模仿之前的音樂殺人案作案?”
“據我們所知,死者只是一個民工,他和陳副支隊之間有什麼恩怨嗎?爲什麼死者死後三天,目擊者才報警?是否另有隱情。”
“請告知。”
“請告知。”
“請告知。”
烏泱泱的記者圍上來,孟昶林眼睛發狠,錢金金趕緊伸手去擋記者:“我們陳副支隊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情,再說了,她現在還在急救,麻煩你們不要在這裏吵。”
記者羣瞬間炸開鍋,話筒對着錢金金懟過來:
“據我們所知,陳副支隊在三年前水災的時候,在銀鉬發生過一起重大車禍事故,她是否是因爲ptsd發作,虐殺了死者。”
“我們聽說,現場沒有發現第三人足跡,而且,爲什麼她爲什麼要在同樣大雨的天氣,開車到美陽大廈。”
錢金金被鎂光燈閃的眼睛都疼,一時之間不知該怎麼回答,坐在椅子上的孟昶林像頭髮怒的獅子,周子明則六神無主地看着她,急救室的門緊緊關閉着,走廊上其他被噪雜聲吸引過來的病人護士,但他們沒有一個人上來幫錢金金解圍。
“請說你是陳副支隊的下屬?她在辦公室,是否有過不當行爲?”
“案件的勘察過程中,你們是否會以她精神有問題而進行無罪辯護?”
“請回答。”
“請回答。”
錢金金“我”了半天,說不出第二個字,她一直都是跟在陳魚身邊,雖然見過很多次陳魚直面記者追問的情形,但是她從沒想過,會有一天是自己面對着記者詰問,而且還是關於陳魚殺人行兇的新聞報道。
“案件內容尚不明確,暫不接受記者採訪,如果各位有問題,麻煩不要在這裏爭吵,以免打擾到別的病人。”詹一琴突然出現,她一貫的警服板正,此刻看着竟然因匆忙趕來而有些氣喘吁吁和頭髮微亂。
詹一琴跟這些記者經常打交道,不少記者認識她,在她嚴肅的目光中訕訕收了話筒,但仍舊有個別新上任或者膽子大的記者繼續追問。
詹一琴將錢金金朝身後拉了一下,自己直面着記者的追問,並且在她隨行人員的幫助下,順利引導着將一票記者全都帶出醫院。
樓道上終於恢復了安靜。
錢金金按着胸口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三人一時無話,各自心緒都十分複雜。
到大約過了一個小時,陳中碧也趕來了,陳中碧一臉威嚴,從大門進來的時候,身邊還跟着蔣徵清,蔣徵清擼把自己寸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