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魚搖搖頭，壓下心裏奇怪的不安感，驅車再次朝着市區去了。
到了市局，還沒下班的警員看見鄭軍柯，又從陳魚的轉述中知道了陳魚發現鄭軍柯的整個過程，大家瞬間驚掉了下巴。
孟昶林：“你這也能抓住兇手啊！”
來接錢金金下班的張棟：“不虧是陳副支隊！”
陳魚揉揉眉心：“別貧嘴了，馬上準備提審他。”
孟昶林絲毫不擔心：“你看他的樣子，手哆嗦，慌的都不行了，稍微給點壓力，估摸就全都交代了，不過，陳定橋那小子，他沒事吧？“
陳魚又想起窗口的陳定橋，以及之前陳定橋找貓後來陳中碧卻說是保安送陳定橋回家的，這個保安是不是就是鄭軍柯？
如果是鄭軍柯，陳定橋最近的反常也就可以解釋了，禁曲殺人，那麼，陳定橋有沒有受到影響，有沒有行兇？！
陳魚當機立斷：“孟昶林，你帶人去把陳定橋帶過來！“
“陳局那邊？“
“我去說。“想了想，陳魚又給程雋去了電話，程雋很快接聽電話，他剛洗完澡，跟沈擇明兩個大老爺們相顧無言，但又睡不着，就在下國際象棋，程雋心不在焉，隨手下，對面的沈擇明抓耳撓腮，正苦於贏不了，見程雋接電話趕緊偷着換了棋的位置。
程雋掛斷電話，掃一眼棋盤，沈擇明立刻發誓：“我完全沒動啊！！你一個警察不要隨便污衊人，不然我會告你啊！”
沈擇明奸笑：“然後讓陳副支隊把你抓起來！”
程雋沒理會他的小把戲，反而直接拿起自己的棋，不管規則地直接攻王：“我贏了。”
“……”沈擇明默了兩秒：“你上班的時候也這麼欠揍嗎？”
“不，他們都覺得我和藹可親。”程雋起身走了：“我出去一趟，你早點睡吧。”
“去幹嘛啊？”
“兇手找到了，是連環殺人案，兇手是陳定橋小區的保安，陳魚讓我去把陳定橋帶到市局。”
沈擇明原本百無聊賴摸着棋子的手瞬間僵硬的指骨發白，他的臉色駭人到可怕，他嗓子發出乾啞的聲音：“兇手，叫什麼啊？”
“你還關心兇手？”程雋冷淡的嗓音從臥室傳來，沈擇明扔了棋子，餘光覷着臥室裏程雋換衣服的背影，程雋沒開燈，於是只能看見一個模糊的輪廓。
“我，我這不是覺得那個女孩太慘了麼。”沈擇明聲音裏很難察覺的怒意：“誰知道，他媽的人變態起來，真是六親不認呢！”
“叫鄭軍柯。”
沈擇明猛地瞳孔撐大，手裏把玩的棋子頭被他捏斷了。
棕紅色的斷頭掉在地毯上，程雋穿好衣服出來了，他的頭髮這段時間長了不少，沒有去剪，所以半長地垂在耳廓邊，尤其遮住額頭，使得一雙眼睛看起來沒那麼凌厲迫人，有點樸素的落拓和人情味兒。
尤其他一笑：“你早點休息。”
程雋帶上門走了。
門咔嗒一聲關上，程雋的腳步聲在樓道里響起來，繼而是電梯的聲音，沈擇明坐在沙發上，滿頭冷汗，他俯身，面無表情甚至眼睛帶着冷意地去找掉在地上的棋子頭。
只是一個士兵。
沈擇明摩挲着斷頭，掏出手機撥打了電話，那邊很快接聽，亂糟糟的有回聲，像是在一個山洞裏，電話接通後還有人在打牌：“三個二！”“要不起！”
“程老闆！”電話那邊傳來痞笑：“您有什麼吩咐啊？！”
“人呢？”
“人好着呢。”痞子回頭瞧了一眼深不見底的山洞裏，肯定地說：“放心啦程老闆，收了你的錢，該乾的事情咱老金肯定得給你幹好的！人嘛，一直是照你說的那樣，三頓飯沒少，他奶奶的，喫的比我都好！看着像個叫花子，倒是有福氣的不行——”
“放了吧。”
老金還在海扯，聽到沈擇明的話愣了下，不可置信：“不是說要關個三年嗎？”老金趕緊說：“那現在放了我可不退錢啊！”
“不用退。把他打暈了，扔在市區，”沈擇明微微沉吟一下，似乎非常難以抉擇，最後，他還是說：“把他扔去美陽大廈。”
“美陽大廈？”老金詫異。
沈擇明已經掛斷了電話。
身後牌友們嘿嘿笑，喊老金：“金老大，趕緊來啊，這把你輸了不少！”
金陽看了眼手機，朝着牌桌走過去，看着一堆衣衫襤褸的工友，是的，這些人都是他帶出來做建築的工友，但是當年工地出了事故，老闆跑路了，沒給錢，他只好又帶着這些人到了銀鉬來做礦工，沒辦法，家家戶戶裏都在等着錢用，他們這羣男人是家裏掙錢的主力軍，不能歇着的，結果到了銀鉬，沒日沒夜挖礦的生活終止在了相里凱的手上，相里凱是工頭，對他們動輒打罵，有次相里凱喝醉了，強行把他們趕進沒有經過安全測量的新礦場，礦場倒塌，死了幾個人，活着的也瘸了不少，金志強給了他們賠付，但是太少了，他們上門去鬧得時候，沒想到，卻接到了金志強別的活兒，金志強讓他們看管一個人。
“只要看着就行，每月會定期工資打到你們卡上。”金志強笑的露出金牙：“好活兒，也就是看你跟老子姓是本家，怎麼着，幹不幹？”
金陽看着自己一堆瘸腿斷胳膊的工友，明知道拘禁一個人是違法的，還是一點頭：“幹！”
於是，他們來到這個廢棄的礦場底，他的唯一的活兒就是看着這個人，這個人被關在深不見陽光的牢房裏，只偶爾給那個人破衣和棉被保證不被凍死餓死就行。
他接手的時候，那個人還會罵人，嗚嗚啊啊的奇怪話裏摻雜着幾句人話，但到現在，這個人，已經不會說話了，像個啞巴一樣只會學着野獸的樣子嚎叫。
金陽一言不發，工友也察覺他情緒低迷，問：“怎麼了？”
“讓把人放了！他媽的！”
“這，”工友們面面相覷，厄長的沉默裏，只有岩石上滴滴答答砸下來的雨滴。
“那錢呢？咱們的工錢呢？不是說起碼得三年麼？”
金陽深吸一口煙，將煙讓在地上一腳踩滅：“扣了！”
“啥？？沒了？那咱們以後喫啥啊？？？”
金陽胡亂地說：“回家唄，重新找別的活計。”
“可是，可是——”工友們眼神交流的激烈，互相看着對方，最後全將目光落在金陽的背影上，金陽還沒有察覺，自顧自朝着囚禁人的的地方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