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以爲墨嵐是溫柔的,不論何時都是謙謙君子,像水一樣以變化萬千的姿態應對世事。但是現在,她忽然覺得,其實墨嵐跟万俟流觴一樣,骨子裏是殘忍的,是霸道的,那種睥睨天下的王者之氣是融入骨血的,只是因爲自身的處境,墨嵐將自己所有的鋒芒都隱藏了起來。那麼現在呢是準備鋒芒畢露了嗎因爲秋霜龍戰雅笑了笑。
“嘖,墨嵐,拿槍的方法不對,秋霜,教會他。來來,我來教承風他們,殤,方俊他們就交給你了。”
“嗯。”
夫妻倆一唱一和,完全不給秋霜抗議反駁的機會,拉着自己負責的徒弟,躲到稍微遠一點的地方練槍去了。於是就出現了墨嵐和秋霜被孤立在一處的場景。
“麻煩秋姑娘演示一遍可以嗎”墨嵐笑得溫潤如玉,但是一聲秋姑娘卻是拉開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秋霜本是對着龍戰雅的方向呲牙咧嘴外加手舞足蹈的,可是聽到這一聲“秋姑娘”,所有的動作都在瞬間凝固住了。露出一抹苦笑,轉身面對墨嵐的時候,秋霜便是雪狼。
面不改色地從墨嵐手上拿過手槍,拆卸、組裝、上膛、瞄準,帥氣的動作較龍戰雅毫不遜色。
“碰”的一聲,正中靶心。
秋霜甩甩手,好多年不練了,有些生疏了,要是以前,她可以做的更加流暢的。
“記住了嗎”
“嗯,記住了。”接過秋霜遞過來的槍,墨嵐開始拆卸。
“誒這個怎麼拆不下來”手才動了沒幾下,墨嵐就遇到困難了。
“你不是記住了嗎”秋霜幾不可查地皺了皺眉。
“可是又忘了。”墨嵐毫無愧疚地看着秋霜,依然是一臉溫和的笑容,讓人完全發不出火來的表情。
“不是拆那裏。”
“那是哪裏”
“稍微後邊一點。”
“這裏”
“不對,再前邊一點。”
“這裏”
“不是,再後邊一點。”
“那是這裏”
“不對”
這種沒有營養沒有效果的對話無限循環,這一步驟無論如何都跳不過去了。秋霜一度懷疑是墨嵐在耍她,那麼聰明的人,怎麼突然間就變笨了這可能嗎不過看着墨嵐認真的眼色,秋霜連一句質問都問不出來。
“秋姑娘,你給我指一下吧。”墨嵐有些抱歉地對着秋霜笑笑。
已經開始心浮氣躁的秋霜瞪了墨嵐一眼,走到墨嵐身邊。
“這裏,怎麼就是指不對呢。”
“哦,原來是這裏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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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秋霜的手撤開的同時,墨嵐伸手去摸那個零件,只是動作快了一拍,因此碰到的是秋霜的手。
“啊,抱歉抱歉。”只是一瞬間的觸碰,墨嵐就把手拿開了,不好意思地看着秋霜。
“沒事,繼續。”淡定地收回手,冷漠掩蓋了秋霜眼底所有的情緒。
拆卸之後是組裝,這個過程並沒有再出現問題,秋霜暗自鬆了口氣。
“碰”,墨嵐一槍打出去,手臂因爲手槍後座的衝力晃動了一下,墨嵐後退一步,才調整好自己的平穩。
“好像沒打中呢。”看着完好無損地靶子,墨嵐笑了笑。
“姿勢不對。”看着墨嵐微微有些泛紅的手,秋霜抿了抿嘴。
“啊那應該怎麼做”墨嵐用帶有強烈求知慾的眼神看着秋霜。
“右手握緊槍把,收緊,再緊點,左手握住槍管,準星、照門和靶子連成一線。”
“是這樣嗎”在聽完秋霜的講解之後,墨嵐試着擺了擺姿勢。
“不對。”秋霜皺眉,直接走到墨嵐身邊,開始擺弄墨嵐的胳膊,幫他調整姿勢。
“霜兒。”不知道是什麼時候,墨嵐變成了單手握槍,而空出來的那隻手偷偷繞到秋霜的腰部,趁她不注意,一收手,將秋霜抱進懷裏。
“放手。”那樣溫柔的聲音,那樣親暱的稱呼,讓秋霜的心臟猛地收緊。
“不放。我有話說。”
“有話就說,放手。”
“我放手了,你就會跑掉了吧,你一定不會聽我說的。”墨嵐的聲音裏帶着笑意。
“你”處於緊張和混亂中的秋霜一時語塞,想不到任何一個字來反駁墨嵐的話。
“對不起霜兒,是我讓你失望了吧。”秋霜跟龍戰雅是同一類女人,不論是在性格上還是在行事作風上,兩個人有八分相像,但是他卻不是万俟流觴,甚至連万俟流觴爲龍戰雅所做的一半,他都做不到。他被禁錮了太久,已經忘記了怎麼去放逐自己。
秋霜的身體僵硬着,一言不發。
“霜兒,我知道你跟戰雅的追求是一樣的,你也希望有個人無論何時都會相信你,你也希望有個人不論對錯都是站在你這邊的,你也希望有個人全力支持你的每一個決定,你也想要一個寵着你、愛着你的人。可是霜兒,怎麼辦我不是万俟流觴,我做不到那麼狂妄肆意,有太多的枷鎖束縛着我,我掙脫不開,怎麼辦,霜兒”
墨嵐的聲音中充滿了疲憊和無奈,讓秋霜心疼不已。突然就想起了兩個人在滄路國的日子,那種四面楚歌、處處受制的局面。很難想象像墨嵐這麼驕傲的人,是如何忍受那種備受欺凌的生活的,但是他卻忍了,十二歲登基,一直忍到二十五歲,十三年處心積慮的謀劃,就爲了一鳴驚人。最開始,秋霜就是被他的孤獨、他的堅韌和談吐間的儒雅所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