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氣翻滾,無數怪聲起此伏彼響於雲層之中。
“都要死——都要死——”
狐王的怒喝在雲層之間穿梭,地上銀色的足印被逐漸抹除。
黑霧從四面八方裹挾而來,似是要再切斷現實與虛幻境之間的交匯處。
銀色的足跡如同被雲層遮蓋的星光,慢慢的消失在馬車面前,馬匹的頭眼被妖氣所蒙,速度慢了下來。
車上幾人神情凝重,既是絕望又是不甘,就在這時,前方黑暗之中突然亮起一點火光。
恍惚看去,似是有人在黑暗之中打着燈籠踽踽前行。
這一幕詭異極了。
“嗷——嗷嗚——”
妖鬼嚎叫,腥風夾在黑氣之中,但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將那光亮撲熄。
就在這時,一道清朗厲喝響起:
“乾坤之下!天子之都!豈容妖怪橫行。天地有正氣,鬼邪速退去!”
那聲音有些耳熟,姚守寧用力搖了一下脹痛的腦袋,趁着片刻的清明,喊道:
“是外祖父!”
這聲音一下將受黑氣影響而昏昏欲睡的蘇妙真、姚婉寧二人驚醒,緊接着聽到柳並舟一聲大喊:
“誅邪,破!”
話音之中,那火光大亮,化爲一團明豔灼烈的明火。
有人揮動火光,在半空之中寫字,頃刻之間化爲一個巨大的‘正’。
字中熊火旺盛,將四周黑氣燒得‘噼裏啪啦’作響,接着火光‘轟’的炸開,烈焰所到之處化爲磅礴火海,將附近所有黑氣一併全捲入。
“啊!!!”
狐王淒厲的慘叫聲傳來,怒罵道:
“老匹夫,我必殺你這酸儒!”
火焰席捲而來,很快將馬匹、馬車吞沒。
原本精神萎靡的蘇妙真等人見火光捲來,口中發出驚恐交加的尖叫,三人摟抱成團,陸無計也面露凝重之色——就在這時,姚守寧卻心中一動。
那火焰磅礴厲害,可離得如此之近,卻沒有熱浪灼面,光亮映照之處只讓人感到溫暖異常,使人先前受妖氣影響而遲鈍的反應都靈敏了許多,昏痛的大腦也一下清醒了,她反應過來,抱住驚恐交加的表姐,喊道:
“表姐別怕,是外祖父!”
她話音一落,陸無計也道:
“這是儒家的浩然正氣。”
說完,馬車疾速被火焰吞沒。
說來也怪,四人身處火光包圍,卻沒有半點兒不適之處,反倒有這火焰包圍,讓人感覺到安心極了。
“還不快回來。”
柳並舟溫和的聲音響起,將被妖氣迷惑的馬匹驚醒了。
馬兒發出長鳴之聲,接着揚蹄而走,帶着裹滿火光的馬車衝出重圍之中!
一出圍困,三個少女立即神清氣爽。
夜色之下,只見哪裏還有烈焰火海?馬車之上金芒大作,只見這些光芒之中,無數攀附在車體上的妖邪精怪此時被浩然正氣灼燒,滿身皮毛染沾這儒家正氣,體內起火,哀嚎痛呼,從車上滾落下來。
前方不遠處的姚家大門正開,以柳並舟爲首的姚家人正站在大門處。
姚家房屋的上方黑霧翻滾,妖邪在霧裏不甘的探頭,但看到馬車上那無形的‘火光’時,又面露怯畏,不敢上前,只能嘴中發出鬼哭狼嚎之聲,瘮人無比。
“快進屋。”
柳並舟神情嚴肅,喊了一聲。
大門被打開,馬兒拉着車長驅直入,後頭烏雲窮追不捨,但在碰到車體的剎那,又受浩然正氣所傷,燙灼之下慘叫着退縮回去。
趁着妖邪避逸,馬車迅速閃身入門,守門的小廝‘啪’的將屋門關上,不止插上門拴還抵上了扁擔。
如此一來,衆人才長舒了口氣。
不知是不是家中有柳並舟坐鎮的緣故,姚守寧幾人一入家門,便覺得身上陰冷之感盡去,身體中的血液開始流通,冰涼的手足重新復甦。
“你們……”
姚若筠偷偷看了一眼面色凝重的外祖父,又看了看狼狽不堪的三個妹妹,剛一開口,姚婉寧便道:
“都是我的錯……”
她有些失落。
其實早在得知‘河神’將現,引來災劫之時,她就一直想着要再見‘河神’一面。
這一趟行程她已經計劃了許久,也得到了家裏人的支持,可當真正走了這一趟之後,她心中仍是說不出的失望與難受。
‘河神’理智已失,她送出去的書信‘他’甚至都無法閱讀。
她去時滿懷希望與憧憬,回來卻是失落與說不出的絕望、忐忑。
“我任性妄爲,逼守寧、妙真與我同行,想去給‘河神’送信……”
姚婉寧含淚道:
“最後連累了陸叔,險些令守寧與妙真遇險,我……”
“不是的。”姚守寧搖了搖頭,打斷了姐姐的話:
“是我太自負。”她想起今日的情景,也有些後怕:
“因爲我力量增漲,預算出此行有驚無險,所以便壯着膽子拉大家出行。”
“我也有錯,信是我幫着表姐磨墨寫的——”
蘇妙真也爭搶着認錯。
“……”
姚若筠見三個妹妹爭先恐後的攬責任,心中也很爲三人擔憂。
今夜的情況太危險了。
衆人正在屋中談笑,突然外間妖氣翻涌,聽到妖邪怪笑,氣息陰寒,嚇得家中下人直髮抖。
柳並舟當時就懷疑有大量妖邪出沒,連忙趕出屋外,發現妖雲正往姚家席捲而來,衆人以爲有麻煩將至,開門一看,才知道羣妖是追着一輛馬車而至的。
待看清馬車上的人是陸無計,車內坐着姚守寧三人時,姚若筠心臟都差點兒停止了跳動。
這三姐妹竟深夜外出,不知從哪兒惹來了一大羣妖邪,險些連命都丟了,外祖父不知會有多憤怒。
想到這裏,他連忙偷偷去看柳並舟與姚翝。
只見姚翝臉色鐵青,蘇文房也一臉頭痛之色,周榮英等人倒沒說話,柳並舟雙掌交疊置於胸前,神色平靜,看不出喜怒。
“你們簡直太胡鬧了——”姚翝忍不住先出聲喝斥。
先前的一幕嚇得他不輕,此時他還有種頭重腳輕之感。
“你娘還沒有甦醒,如果你們出了事,她要甦醒了,我怎麼和她交待?”
姚婉甯越發愧疚,淚眼漣漣:
“是女兒的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