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既然姚守寧說柳並舟也曾參與過此局,反正柳氏已經給他寫了封信,不久之後,柳並舟說不定便會前往神都,到時他可以直接問外祖父,解除心中的疑惑便行。
“尤其是爹和娘,萬萬不能泄露一點兒口風的!”
姚若筠底氣有些不足:
“你當日可沒說要跟娘保密。”
“我沒說嗎?”姚守寧有些意外,但隨即並沒有放在心上:
“可能是我忘了。”
姚守寧謹慎的吩咐,想起當日自己答應柳氏的話,沒料到不久之後,自己就違背了諾言,將此事告知了大哥,不免有些心虛:
“我答應了娘,要保守這個祕密,若是被她知道,她肯定饒不了我的。”
“……”
已經太遲了!你這話已經說得太遲了!
姚若筠頭都大了。
但凡姚守寧將這話早說幾天,他也不至於犯下這樣的大錯。
柳氏早就已經知道了,說不定已經在想辦法收拾她了。
坦誠還是撒謊?姚若筠一時陷入兩難之境。
他望着姚守寧,面前的少女微微仰着頭看他,她肌膚如玉,一雙眼睛熠熠生輝,正在等着他的回答。
若是知道他已經告知柳氏,恐怕她會既是失落,又是害怕,說不定還會埋怨他——更有甚者,可能自己這個大哥在她心中的威信都會大打折扣。
這種情況當然不行!
姚若筠當即打定主意,露出深不可測的神情,微笑着點頭:
“你放心,我自是會替你保密的,我是我們家嘴最嚴的人,答應了就不會失信於人。”
他以往人格很有保證,這話一說完,迅速獲得了姚守寧的相信。
這個妹妹十分單純,全然不會想到他會騙人。
聽他說完之後,她點了點頭,彷彿放下了心中的大石。
姚若筠也鬆了口氣。
他不是在騙人,讀書人怎麼可能騙人呢?這只是善意的謊言而已。
回頭他會找到柳氏,求娘不要說漏嘴,假裝不知此事,更不要向妹妹提起。
柳氏疼他,必定會答應。
如此一來,姚守寧不會知道自己泄露了她的底,他撒謊的事自然也無人能知——妙極,妙極。
他越想越是開心,不由扯了扯嘴角,露出古怪的笑意。
“大哥,你在想什麼?”姚守寧說完話後,正欲起身,看到姚若筠一臉古怪的神情。
“沒什麼。”
姚若筠迅速否認,深怕自己內心的想法被她窺探得知,連忙問道:
“關於‘應天書局’的這些情況,全都是娘告訴你的?”
“不是。”姚守寧搖了搖頭,她的這個回答出乎了姚若筠意料之外,接着就聽她道:
“我聽獻容說的。”
“什麼?”
這一下姚若筠平靜的面具破裂,露出喫驚之色。
自己沒能打聽出來的消息,竟然溫獻容打聽出來了,而且知道的比他還要更多,姚若筠備受打擊。
姚守寧不知道他內心的想法,接着又再給他一記重擊:
“獻容是找了她大哥溫公子打聽出來的這些消息。”
說完,她看了姚若筠一眼,沒有再說下去。
可是她眼裏卻透出一個意思:都是讀書人,爲什麼溫景隨能打聽出來,而你不可以!
她沒有親口這麼說,但姚若筠感應到了。
“……”
“我去看姐姐。”
說完了這事兒之後,姚守寧起身準備去瞧瞧姚婉寧。
是啊。溫景隨都能打聽出來的消息,爲什麼他不可以?
姚若筠失魂落魄跟在她身後,彷彿整個人都失去了靈魂。
兄妹二人一前一後來到姚婉寧處的時候,還未進房,便聽到了裏面傳來的笑聲。
近來姚婉寧病重,清元、白玉每日愁眉不展,根本笑不出來。
這會兒聽到說笑聲,可想而知早晨柳氏說姚婉寧病情全好了的話不是假的。
姚若筠迅速收拾了自己失落的心情,有些驚訝的看了姚守寧一眼。
在家裏,姚婉寧的病已經是陳年舊疾,照理來說根本沒那麼快治癒,柳氏到底請了個什麼聖手,竟能使她藥到病除,立時康復?
他心中喫驚,卻見姚守寧面色凝重,不像是十分開心的樣子。
此時的姚守寧的腦海裏,想起了昨晚的夢境。
在姐姐的房屋中,地底滲出大量血水,纏住了她的腳踝。
寒意順着腳底往上蔓延,令她渾身冰冷。
屋中傳來的說笑聲,與夢境裏那些精怪歡天喜地的笑語相混淆,令得姚守寧一時之間分不清此時究竟是夢境還是現實。
“守寧,守寧?”
姚若筠正與姚守寧說着話,卻沒料到妹妹像是走了神,他說了幾句,沒有得到她的迴應,一看她眼神呆滯,一副神魂出竅的樣子。
“大哥,什麼事?”
她正有些惶恐不安間,聽到姚若筠的呼喚,立時清醒。
夢境裏的血光散去,頭頂是豔陽高照,腳底滲出的水流隱退,但那股寒意還是殘留了下來,令她雙足僵冷。
姚守寧用力跺了跺腳,彷彿想將逐漸蔓延至周身的寒氣震退。
“發什麼呆呢?叫你也不答應。”
他有些奇怪妹妹的反應,但也沒有想太多,說完之後就道:
“婉寧病了多時,娘到底從哪裏尋了個大夫,能令她疾病全消呢?”
“不知道,我們進去看看。”
姚守寧心中也十分着急,連忙要進屋去。
她一邁入屋門,傳入耳中的,便是‘嘩啦’的水流聲響,甚至壓過了屋內的清元、白玉二人發現他們過來時,大聲打招呼的聲音。
“……和大少爺也來了。”
只是很快的,那水聲轉瞬即逝,清元和白玉已經迎了出來,滿臉的笑容。
姚守寧渙散的目光很快凝聚,重新恢復了神彩,接着就看到屋內有人影緩緩走了出來。
她還沒有開口,姚若筠便先出聲:
“婉寧?”
他的口氣帶着不可思議之色,那張向來那張向來老成持重的臉上罕見的露出驚訝之色。
也不怪他喫驚,此時的姚婉寧披了一件湖綠色的鬥蓬,梳了簡單的髮式,無需有人攙扶,穩穩的從內室走出。
她的臉龐依舊如平時一般消瘦,可向來蒼白而無血色的臉頰卻泛着微微嫣紅的色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