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子裏傳來了腳步聲,寧雅韻回頭,見是楊玄,不禁就笑了。
張楚茂若是在這等時候,多半會選擇派個管事出面吧!
子泰出自於鄉間,如今威嚴日盛,卻還保留着那些鄉間的淳樸氣息,難得!
楊玄出來,拱手道:“今日小兒出生,倒是耽誤了諸位。”
一個老人問道:“敢問國公,可平安。”
拋開稱呼,這便是街坊的對話啊!
寧雅韻撫須,看着楊玄的頭頂。
楊玄笑道:“倒是令大家牽掛了,母子平安。”
“哈哈哈哈!”
老人大笑,“這便是我北疆之福,恭賀國公!”
“恭賀國公!”
衆人行禮。
楊玄回禮,“多謝。”
寧雅韻眯着眼。
身後傳來了安紫雨的聲音,“如何?”
寧雅韻開口。
“那角,越發的茁壯了。”
……
“是兒子啊!”
劉擎撫須,心情大悅。
宋震笑道:“有些人說子泰就一個兒子,若是有個事,後繼無人。這等話看似惡毒,實則是在挑撥離間。今日,這位二郎君出世,就是給那些人的一記耳光。”
楊玄和長安翻臉後,許多人都知曉,除非皇帝駕崩,且上位的新帝與楊玄的關係不錯,否則北疆將會長期處於楊玄的統治之下。
楊玄的威望和能力足以令北疆文武臣服,但他之後呢?
許多事都是有延續性的,隨着楊玄統御北疆時間延長,跟隨楊玄的那些文武就會擔心後續的報復。
一旦楊玄去了,該怎麼辦?
重新臣服於長安,皇帝的報復將會來的格外慘烈。
陳國就有例子,當年曾有封疆大吏統御一方,和帝王鬧翻,從此自行其是,形同於藩鎮。
這位封疆大吏不蠢,知曉自己去後的結局,臨死前把文武官員召集來,指着自己的兒子說:今後,你等當效忠我兒。
可他的兒子卻是糊不上牆的爛泥。
就在他去後不久,他的兒子就因貪圖享樂被麾下厭棄,朝中悄然派來密使,說服了大將反戈一擊。
隨即就是樹倒猢猻散,帝王開始了無差別報復……除去反戈的大將之外,其他文武官員盡數被清洗,甚至家眷都淪爲奴隸。
慘烈的教訓提醒着北疆文武……
兒子就是戰鬥力!
一個兒子,不夠!
現在兩個了。
就算其中一個是爛泥,還有另一個。
若是兩個都是呢?
國公還年輕,看着也不是那等不好女色的,以後孩子定然還有。
這位不行,換一個就是了。
這便是北疆文武的想法。
故而,今日老二出生,引得北疆上下歡欣鼓舞。
“在他們看來,這個孩子的出世,至少能延續北疆局面五十載。五十載兩三代人,到了那時,天知道大唐會是什麼模樣。”
宋震有些唏噓。
“那位父子倒是命長,不過,所有人都看好越王入主東宮。楊松成與子泰勢同水火,不可能和解。如此,越王若是登基,長安與北疆將會持續僵持。如此,兒子,就成了寶貝!老二啊!好寶貝!”
“你這話,老夫卻不大讚同。”宋震搖頭。
“爲何?”
“你只看到了人心,可疏忽了一點,北疆軍民爲何支持子泰?不是什麼子泰與長安僵持,而是子泰給北疆軍民帶來了切切實實的好處!”
“這話也沒錯。看看史冊,能給百姓帶來好處的,把百姓放在心中的,百姓會擡着他,會護着他。把百姓當做是蠢貨,當做是畜生的,多半沒好下場。”
“梨園中的那位不就是了?”
二人相對一笑。
宋震輕聲道:“今年,我北疆將會繼續北進。這位二郎君的出世,正是好兆頭。”
“今年啊!”劉擎眯着眼,“一旦攻伐順遂,北遼那邊將會把目光盡數投向我北疆。老宋,到了那時,前方的路,還得要一起走!”
“你怕了嗎?”宋震問道。
“老夫都陪他走到了現在,怕個逑!”
“子泰若是事敗,你逃不過滿門抄斬。”
“那你這位前兵部尚書呢?”
“那位手段狠辣,老夫難逃一死,家眷,估摸着會生不如死。”
“所以,你沒法逃,老夫也沒法避。都在這條船上……同舟共濟!”
“老夫老了。”宋震笑着,眼角皺紋三條,“本以爲此後就當在家中無所事事,每日躲在書房中裝作自己很忙。或是出遊,避開家人的目光……直至死去。沒想到啊!老了老了,卻還來個第二春。”
劉擎指着他,“老不修!”
然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起來。
“哈哈哈哈!”
笑聲爽朗。
外面,那些官吏喜上眉梢。
沒多久,第一個送禮的人出現了。
“國公說了,不辦酒宴,不收禮!”
管事堅持不收。
“下官只是情難自禁!”
官員說道。
管事搖頭,“收了你的禮,回頭郎君怪罪下來,老夫這管事怕也做不下去了。你別害老夫,趕緊送走。”
官員卻丟下禮物就跑。
“站住!”
管事傻眼了,喊道:“攔住他!”
他只是擔心自己飯碗不保,可這麼一嗓子……
呯!
錦衣衛的大門打開,那些力士目露兇光衝了出來。
站在大門口的管事被人從裏面粗暴的推開,護衛們蜂擁而出。
“誰?”
兩撥人把目光緩緩轉向了那個官員。
官員渾身一個哆嗦,“下官……誤會啊!”
消息傳到了後院。
“國公,拿住了一個送禮的官員。”
楊玄滿頭黑線,“爲何送禮?”
“說是恭賀二郎君出世。”
楊玄知曉,這是走捷徑的官員,想通過送禮來給自己留下好印象。
“很難杜絕。”怡娘提醒道:“強硬往往會令人冷心。”
楊玄看着她,“當年……他也有過嗎?”
怡娘點頭,“有過。”
過剛易折!
楊玄走出家門,去了節度使府。
“恭喜恭喜!”
劉擎和宋震笑着恭賀。
“動靜太大了也不好。”楊玄問道:“想送禮的可多?”
“多。”宋震說道:“老夫是想不送禮混一頓,可許多官員卻想着通過送禮,走個小道。”
“太過強硬了不好。”劉擎說道。
“水至清則無魚!”楊玄思忖着。
劉擎看看宋震,“這話你可聽聞過?”
宋震搖頭,“未曾。”
“名句!”劉擎琢磨着這句話,覺得韻味無窮。
楊玄說道:“以我的名義,節度使府中辦酒宴,宴請文武官員。另外,賞軍中將士一日酒食。最後,在城中擺流水席,過往人等,皆可享用。就一條,不得送禮!”
宋震一怔,“這……比皇帝遇到喜事賞賜長安百姓酒肉還隆重。”
“你覺着,不妥?”劉擎斜睨着他。
宋震搖頭,“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