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卒吐出一口血,面色多了些紅潤,“是楊狗!”
上官的腳一軟,一屁股跌坐下去,大概是摔到了尾椎骨,幾下竟然爬不起來。
張路沉聲,“你如何認得?”
老卒突然軟倒,喘息道:“那匹馬,小人認得!”
張路猛地撲到了城垛口那裏,雙手扒拉着兩側,瞪大眼睛往前方看。
那匹馬……
寶馬!
關鍵是,那數百騎竟然是以一個人爲中心,衆星拱月般的姿態……就算是肖宏德出行也不會如此,只是正常的陣型。
能用、敢用這等護衛陣勢的,絕非一般官員將領。
城下,石勒興沖沖的帶着兩千騎衝出了城門。
“石勒!”
城頭有人在喊。
石勒回頭。
“回來!”
張路在招手,狀若瘋狂,“回來!趕緊回來!”
“爲何?”
石勒再度回頭,沒看到遠方有敵軍的人馬啊!
就那數百騎,能經得起我衝殺幾次?
除非是楊狗來了
“來的是楊狗!”
亡命而來的斥候中,有人喊了一嗓子。
“撤!”
石勒猛地一拉繮繩,戰馬人立而起,竟然來了個原地掉頭。
馬蹄落地,隨即衝了出去。
艹!
哪怕是危急時刻,城頭依舊許多將士高呼,“好馬術!”
這馬術,讓石勒重新試一百次,保證一次都不會成功!
石勒衝進城中,身後,剛隨着他出城的數百騎兵正在掉頭。
你爭我奪,亂糟糟的。
“楊狗來了!”
“快關門!”
“關尼瑪!耶耶還在外面!”
“別擋着着我!”
楊玄在催促麾下,“快!”
孃的,他本意只想順便來看看南歸城城防,韓紀出了個主意,說裝作小股遊騎的模樣耀武揚威,若是守軍出擊,就順勢破城。
五百騎,看似少,可有二十餘虯龍衛在,還有烏達帶着的百餘護衛,裴儉等猛將……也不是不行啊!
楊玄心想試試就試試。
沒想到守軍竟然真的上鉤了。
眼看着就要得手之際,守軍突然回撤。
就像是興趣盎然的一個男子,看到一個美人兒,剛脫光衣裳,又猛地穿了回去。
這定力!
我不如也!
城門關閉了,留下了數十騎。
那數十騎叫罵不休,楊玄看的心煩,“弄死!”
烏達帶着護衛們拿出弓箭,準備騎射。
“哎!他們衝出來了。”
那數十騎竟然衝了過來。
“有膽色!”楊玄讚賞的道:“老二,給他們一個痛快!”
他喜歡看到勇士浸泡在自己的鮮血中,然後變色求饒。
“我等願降!”
可天不遂人願,這夥人竟然是來投降的。
“問話!”
楊玄隨口吩咐。
赫連燕沒動,雖說姜鶴兒的棍子假,可好歹也有些作用。此刻臀兒依舊有些隱隱作痛。
而且,她也沒心思和老賊爭奪什麼用刑的權力,錦衣衛本身的事兒就夠多了。
老賊竟然也沒動,而且還衝着她拱手,“赫連娘子,請!”
呃!
上次老賊爭奪用刑的權力不惜翻臉,這是怎麼了?
楊玄看了老賊一眼,知曉這是回饋。
赫連燕被假打了一頓,老賊若是安之若素,得意洋洋,那麼,此人不可大用。
沒想到,老賊的反饋來的這般快。
赫連燕搖頭,老賊再行禮,“請!”
老夫害你捱了一頓打,這是賠罪!
衆目睽睽之下的賠罪,滿意不?
赫連燕看了楊玄一眼。
手下能互相體諒,這是最好不過了。
楊玄心情一好,胃口就好,“我去問。”
老闆往俘虜面前一站。
“守將是張……”
“守將張路……”
“守將張路,副將……”
“副將石勒……”
俘虜們看到尊敬的楊狗後,爭先恐後的說着。
“打住,一個個說。”
楊玄聽的頭痛。
聽了半晌,總算是把城中的情況弄清楚了。
三千守軍……不是捨不得,而是擔心被一網打盡。
七千移民,都來的不情不願,路上甚至有人逃亡,前後被斬殺二十餘人。
楊玄策馬來到了城下。
“誰管事。”
張路硬着頭皮探頭出來。“楊副使爲何來此?”
“來走走,看看。”楊玄見張路鬚髮斑白,看着有些謹慎,不禁笑道:“竟然派了個老將來戍守,這是怕了我北疆,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不成?”
張路竟然沉默了。
默認了。
隨便你吹比,老夫就是一條,不出窩!
先前自然不算,看到數百騎不出動那不是穩健,而是傻子。
可沒想到來的是楊狗,兩千騎對五百騎,張路依舊選擇撤兵。
穩健的一批!
“沒機會了。”韓紀搖頭,覺得自己戰陣獻策第一次就這麼被辜負了。
他看着楊玄,“郎君,老夫以爲當耀武,壞敵軍士氣。下一次再來,便可先聲奪人!”
北疆事還多,還得提防各路人馬搞破壞,楊玄不能離開太久。但就這樣離去,難免不捨。
兵法韓紀不大懂,但人心,卻琢磨的格外透徹。
楊玄策馬過去,身後是林飛豹和裴儉。
一根鐵棍子,一把橫刀。
卻讓楊玄的安全感空前。
他看着城頭,伸出三根手指頭,“三千守軍,三千大遼鐵騎,看到我領着五百騎前來,竟然做了縮頭烏龜。大遼的悍勇何在?”
“大遼的血性何在?”
楊玄不甘的聲音迴盪在城頭。
城頭,一片死寂。
這些新抽調而來的將士,一到南歸城就被老卒們教育。
見到楊狗,除非咱們的優勢大的驚人,否則趕緊跑。記住,趕緊跑,千萬別猶豫。
有人問,猶豫一下不行嗎?
——許多人都是你這般想的。
——那些人呢?
——都在路邊,插在樁子裏;或是,在京觀中;最幸運的一等,如今在修路。
這些新來的還覺得誇張,可此刻看看那些沉默中帶着懼色的老卒,再看看默然的詳穩大人……
原來,三千對五百,只要有楊狗在,我們就得固守啊!
心態,裂開了!
……
劉擎忙的不可開交,按理楊玄該給他安排一個助手,也就是別駕之類的官員。可楊玄一時間卻尋不到能放心的人手,他只能硬頂着。
“老夫這是既當爹來又當娘!”
忙裏偷閒,劉擎給自己弄了杯茶水,愜意的喝着,愜意的發着牢騷。
小崽子有個心腹叫做曹穎,一直被他丟在陳州,說是敲打。可劉擎知曉,這裏面也有些做給自己看的意思。
——老頭子,你看,我連心腹都丟在陳州,這得多放心你啊!
一個小吏進來,“司馬,今年未過科舉的士子們快到了。”
“這羣打秋風的又來了!”
劉擎頭痛。
每年科舉結束之後,一大羣沒過的士子要麼回家苦讀,要麼在長安廝混,還有不少以遊歷爲名,往北疆、南疆跑。
“副使回來了。”
聽到這聲招呼,劉擎瞬間就腰不疼了,腿不酸了,“此事交給副使。”
老夫,不管了。
楊玄進來,聽聞此事,就問道:“難道不妥?”
劉擎一邊看文書,一邊說道:“這些人來了北疆,做幾首詩,收些禮物,隨即就說什麼……哎!北疆好地方,可惜某身子不適,否則定然留下來效力……咱們還不得不給程儀。”
“這不是混資歷,外加打秋風嗎?”
“是啊!老夫沒工夫陪他們做戲,你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