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人平日裏散在各處,以書信往來。若是有生意到了別的地方,就會先去拜訪本地的同行。
按照規矩,在此做成的生意要給對方兩成好處。
當然,也有人豪爽不收,反而請了他喫喝,住宿也包了。
這等人交遊廣闊,朋友遍天下,走到哪,喫到哪。”
老賊有些豔羨,沒發現楊玄面色不大好看,“小人當初也想做這樣的人,只是家中的產業在地底下,一入墓穴深似海,從此朋友是路人。”
赫連燕問道:“可聽聞過勝和之名?”
“聽說過。”
“如何?”
“爲人四海!”
老賊說道:“當初小人路過他的家鄉時,也曾想去拜訪此人,只是那一次要去請見的貴人身份高貴,收穫頗豐。小人想着兩成好處太多,不捨給他,就走了。”
楊玄走了。
“郎君看着不大高興。”老賊不解。
“讓讓!讓讓!”
兩個軍士擡着屍骸出來。
老賊避開,隨口問道:“這人是誰?”
“好像叫做勝和。”
……
賽孟嘗被弄死了。
楊玄只是想了一下後果,隨即就拋開了此事。
天大地大,婆娘生孩子最大。
“產房弄了嗎?”
楊玄在後院問道。
管大娘說道:“已經弄了。”
“帶我去看看。”
“郎君,產房忌諱……”
“那是我娘子生孩子的地方,忌諱什麼?帶路!”
產房距離臥室不遠,一開門,楊玄嗅到了一股子潮溼的氣息。
牆壁上看着也頗爲陳舊。
“郎君,這是奴整治了許久……”管大娘下意識的爲自己表功,腦海中浮現了怡孃的身影。
家中有兩個巨頭,楊玄,周寧。
後院中,怡娘代表楊玄,管大娘就代表着周寧。
雖說怡娘不爭權奪利,但管大娘不知怎地,卻有些忌憚她。所以,此刻不自覺的就爲自己表功。
“胡鬧!”
楊玄冷着臉,“重新弄!”
一個婦人站在門外,恭謹福身,“好教郎君得知,奴在周氏,曾接生二十餘人。那些產房還不如這個。”
專家發話了。
楊玄回身,“可知曉潮溼有利於外邪生長?”
說什麼病菌是扯淡的,別人會把他當做是神經病。這個時候,外邪就代表着這個意思。
“外邪?”婦人愕然,“不曾吧?”
“你接生二十餘人,存活多少?”
婦人驕傲的道:“經奴之手接生的孩子,活過一歲的有八成。”
這個成功率已經很牛筆了。
楊玄說道:“這是我的娘子,我的孩子,我要的是萬無一失!”
婦人說道:“奴盡力而爲。”
“聽我吩咐!”
楊玄說道:“弄了石灰水,重新把牆壁粉刷幾遍,趁着太陽好,敞開門窗晾乾。
其次,牀上的東西,以及剪子等物,你的衣裳,全數用滾水熬煮。
其三,你的頭髮要用熬煮過的布巾包着,可懂我的意思?”
婦人一臉專業被質疑的羞辱,看向管大娘!
楊玄說道:“照做!”
管大娘隨後去尋周寧。
“娘子,郎君難道還懂醫術?”
周寧說道:“恍惚間聽聞過,那個什麼陳州名醫陳花鼓自稱他的弟子。”
“奴去問問。”
管大娘一去就是一個多時辰,再回來時,就像是見鬼般的。
“如何?”周寧笑道。
“那陳花鼓說,當初經他手的外傷,超過三四成會死。郎君教了他一些法子後,如今最多一成。
軍中如今也用了郎君的法子,說是受創將士的死傷比以往低了八成。
娘子,郎君竟然是神醫?”
周寧莞爾,“我也不知曉他還有什麼本事。不過,需要的時候,他就會拿出來。”
“郎君來了。”
楊玄進來,管大娘起身行禮,“見過郎君。”
這個女人怎地看自己的眼神變了,多了些恭謹和敬畏。
楊玄說道:“該走走了。”
那個婦人從前陣子就貼身照顧周寧,聞言說道:“生產的日子怕是還得兩三日。”
“這幾日要走一走,有利於生產。”楊玄扶起周寧,“重了不少。”
“子泰嫌棄。”
“我嫌棄什麼?你是爲了我們在受苦,我若是嫌棄,那是豬狗不如。”
楊玄扶着她出門,走下臺階。
婦人和管大娘出來,看着楊玄小心翼翼的觀察着周寧的腳下,低聲和她說話。
“郎君好體貼。”
“是溫柔。”
“都一樣吧!”
“不一樣。”婦人說道:“奴爲那些人家接生時見得多了,有的男子看到娘子要生產了,嚇得發愣,不管用。有的漠不關心,只問孩子。如郎君這等的,可稱是女人的貼心人。”
楊玄扶着周寧在院子裏緩緩而行。
“你說,會是個什麼?”
“只要不是怪物就好。”楊玄開玩笑。
“我還是想要個兒子。”
周寧有些患得患失。
楊玄握着她有些浮腫的手,輕聲道:“好,一定是兒子!”
“你就會哄我!”從懷孕後,周寧的情緒變化有些無常,此刻就像是個孩子,“你以爲自己是神靈呢?說生什麼就生什麼。”
楊玄笑了笑,吹噓道:“當初我就算過。”
兩口子輕聲鬥嘴,周寧的心情漸漸舒緩。
“子泰,你說,以後讓他學什麼?”
“看孩子喜歡什麼。”
“就不管?”
“也不是不管,只是要疏導。”
“若是個女兒……”
“那我寵着她!”
“就會說。”
周寧的預產期越來越近。
楊玄每日只是去州廨一趟,打個照面,安撫人心。
“有事令人去後面尋我!”
盧強笑道:“使君只管去,不是大事絕不尋你。”
楊玄笑道:“希望老天護佑,這幾日別出大事。”
他走出州廨。
突然身體一震。
斜對面,一個身材雄壯的男子,揭開了斗笠,對他微微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