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看到卓翰醜態畢露的模樣後,勇氣潮水般的從吳營的身軀裏消退,那些箭矢帶來的傷痛一下就爆發了。
他呻吟着,衝着卓翰呸了一口,“野狗!你一家子將會淪爲奴隸!”
卓翰笑道:“不,我的家眷不會被牽累。”
烏達來了,帶着一個摺疊小凳子,打開後殷勤的道:“主人坐。”
楊玄坐了下去,小凳子安放在地上有些不穩,要挪動幾下。
他愜意的坐着,問道:“臨戰退縮,導致大敗,更是降了敵軍,這樣都不足以被流放?”
在大唐,這樣的將領家眷多半男爲奴,女的會進教坊司。
卓翰不敢隱瞞,“小人的恩主會遮掩。”
“你兵敗,他遮掩……爲何?”
“只因小人一路升遷都是他出力,小人若是倒黴了,他也會被詬病。”
“詬病啊!”
“是。”卓翰說道:“大周多君子。”
楊玄恍然大悟,“是了,君子如玉,自然是不能染上瑕疵。”
韓紀走了過來,說道:“爲此,他們可以顛倒黑白。”
“這樣的君子,比小人還可怕!”老賊說道:“南周不滅,真沒天理!”
楊玄拍拍卓翰的肩膀,“這個世間就是如此,高喊着自己很勇猛的,多半怯弱;高喊着自己學富五車的,多半是半瓶水響叮噹,高喊着自己朋友遍天下的,多半都是酒肉朋友,心中空虛……”
“使君高見。”卓翰此刻只想保命。
楊玄感慨的總結道:“越是缺什麼,這人就越喜歡標榜什麼。概莫能外!”
“使君英明!”
卓翰的馬屁很直白。
楊玄看着他,突然想到了一件事兒,就問道:“你可是想做我的狗?”
這是羞辱!
韓紀等人看着卓翰。
卓翰幾乎是毫不猶豫的道:“能做主人的狗,是小人前生帶來的福分吶!”
楊玄哦了一聲,輕輕摸摸他的頭頂,“來,叫兩聲。”
……
南方的夏季很難熬,特別是晚上。
但對於方崇這等人來說,夏季的煩惱僅限於出門後。
在值房內,幾個冰盆擺着,涼悠悠的很是愜意。到了晚上,臥室裏也少不得冰,壓根感受不到炎熱。
吃了早飯,外面的蟬開始拼命鳴叫。
炎熱隨之而來。
“哎!”
走出臨時駐地,方崇抹了一把汗,說道:“這天,熱的怪異!出個門都是受罪。”
隨從笑道:“相公,如今汴京有人弄了什麼轎子,出門就坐着,四個人一擡,嘿!晃晃悠悠的可舒服了。轎子裏還能放冰,一路涼爽!”
方崇不禁心動了。
“回頭問問。”
一路到了州衙,彭靖已經到了。
“戰報可到了?”方崇問道。
彭靖搖頭,“回頭催催。對了,汴京那邊來人了。”
“問戰況?”
“嗯!”
汴京來的是謝引弓。
皇帝身邊的內侍都來了,可見對此戰的重視。
到了大堂,謝引弓正在喝茶。
“二位相公,今日可能有戰報?”
彭靖點頭,“按照敵軍行進的腳程來算,此戰已經開始了數日,戰報應當該來了。”
謝引弓是武將子弟,從小耳聞目染,對武事不陌生。皇帝派他來,姿態也很明顯。
朕,擔心被你們給忽悠了!
謝引弓微笑道:“如此就好。對了,彭相,唐軍是個什麼章程?”
這事兒該由白雄來剖析,可白雄此刻在巡查城防,部署軍隊,忙碌不停。
彭靖說道:“唐軍以楊玄部爲前鋒,正在逼近永州。後續張煥所部五萬餘,大軍浩蕩……”
謝引弓微微蹙眉,“咱們呢!就沒個章程?”
雖說三國中就數南周皇帝的威權對薄弱,重臣甚至可以噴他一臉口水,可好歹面子得給。
方崇解釋道:“我軍以一部前出攔截敵軍前鋒……”
“就攔截?”
謝引弓覺得這樣的佈置太過平庸。
方崇笑道:“正面攔截,側翼還佈置了五千騎兵,就等楊玄在正面廝殺的難解難分時,五千騎突然殺出來……給其致命一擊!”
謝引弓仔細問道:“可穩妥?”
方崇點頭,“正面阻截的乃是老將吳營,此人用兵穩健,不乏悍勇。側翼是卓翰,此人用兵頗爲犀利,若是磨礪一番,老夫以爲不比那所謂的大唐名將差。”
謝引弓問道:“方相說的是那楊玄?”
方崇點頭,“此戰以來,楊玄在左路打的頗爲犀利,雷琦也不是對手,引得唐軍士氣大振。此次如此安排,便是準備給其迎頭一擊,挫挫唐軍士氣。”
謝引弓仔細想了想,點頭,“妥當!”
方崇笑道:“還請回稟陛下,我等在,此戰,無憂!”
謝引弓起身,“如此就好,咱這就回去。若是戰報來了,還請儘快送去汴京,陛下翹首以盼。”
“是。”
彭靖二人起身,做個相送的姿態。
這也是尊重皇帝的一種體現。
謝引弓走出了大堂,擡頭看看天空,“真是熱!”
馬蹄聲急促而來,在外面停住。
“回去就洗個澡。”謝引弓抹了一把汗,“再有,弄些冰。哎!這天氣,邪性!”
一個軍士衝了進來。
“止步!”前面的內侍喝道。
這可是謝引弓,在宮中行走時,普通嬪妃見到了也得避一避做個姿態。
軍士止步,擡頭。
“戰報!”
謝引弓止步,“說!”
“攔截敵軍前鋒之戰,我軍戰敗。吳指揮使戰死,卓翰被擒。”
身後傳來了腳步聲。
彭靖和方崇急匆匆的走了出來。
謝引弓緩緩回身。
“這,便是妥當?”
……
“相公,前鋒報捷。”
戰報到了張煥那裏,他看了此戰的經過,欣慰且鬱郁的道:“老夫沒看錯人!”
這等大才,當初他爲何就沒拉攏過來呢?
將領喜歡培養新人,這是一種另類的傳承關係,和文人教授弟子一樣。新人成才了,以後便是你的資源。
老夫的資源……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