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看到硯臺後,劉擎也愣住了。
兩個人把老賊擡進了值房,楊玄試試鼻息,吩咐道:“老二掐他人中一把。”
王老二用力掐了一把。
“嗷!”
老賊的嘴脣中間腫起,兩邊還是原樣。
楊玄嘴角抽搐,和劉擎去了他的值房。
“瓦謝部磨刀霍霍,準備今年要對我陳州動手。”劉擎目光炯炯。
瓦謝部單獨和陳州開戰並無勝算,華卓這是不想過了?楊玄仔細想着。
盧強問道:“楊明府如何看?”
這二位怎麼有些栽培我的意思?
楊玄說道:“梁超所部被滅,華卓失去了一隻手臂,隨後報復無果……威信受損。下官以爲,這更像是恐嚇。”
劉擎欣慰的點頭,“正是恐嚇。”
盧強說道:“這等恐嚇自然嚇不到咱們,可卻嚇到了一位德高望重的。”
德高望重?
誰?
楊玄想了想,好像就節度使黃春輝稱得上德高望重吧。
劉擎說道:“北遼皇叔,鄭王赫連春。”
呃!
楊玄有些詫異,“赫連春駐守潭州,瓦謝和陳州的恩怨和他沒關係吧。”
劉擎神色古怪的道:“這位皇叔自稱慈善人,當初來潭州前,就與赫連峯發誓,定然要讓潭州與陳州之間再無紛爭,讓北遼少一方煩惱。”
“慈善人?”楊玄覺得宗室出來的大多是狠人和奇葩。不信你看看大唐皇室,不管是宗室子還是宗室女,沒一個善茬。
“對,慈善人。”盧強笑道:“這位皇叔被前任北遼皇帝當做是兒子般的養大,及長,喫喝玩樂五毒俱全。赫連峯登基時也曾立下功勞,可他太鬧騰,赫連峯沒辦法,只能把他弄到潭州來,眼不見爲淨。”
“這不是紈絝子弟嗎?”楊玄沒想到這位皇叔竟然如此的……有趣。
“就是紈絝子弟。”劉擎說道:“他執掌潭州後,潭州與陳州就一直沒發生過大的紛爭。”
這分明就是和平使者啊!
楊玄讚道:“下官怎地覺着這位是大唐之友呢?”
“別輕視了此人。”劉擎淡淡的道。
楊玄點頭,“皇家無親情,這位皇叔能經歷兩任帝王而不倒,自然是不俗。”
“你知道就好。”
劉擎笑的很慈祥,讓楊玄想到了卷軸裏狼喫羊之前會奸笑的動畫片。
“老盧。”劉擎點點頭。
又讓老夫來幹髒活……盧強幹咳一聲,“這位皇叔準備調停此次紛爭。”
“他瘋了?”楊玄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北遼和北疆可是纔將大打出手啊!”
“和潭州無關。”盧強木然,“這位皇叔和平之心堅固無比,你安心去吧。”
“什麼?”楊玄眨巴着眼睛,“去哪?”
“去瓦謝部。”
“那不是送死嗎?華卓看到下官能笑瘋了。”
“放心。”劉擎說道:“那位皇叔在,華卓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動手。此次咱們也是虛與委蛇……要春耕吶!”
若是華卓發狂,在春耕時頻繁襲擾,今年大夥兒就準備吸風飲露吧。不,準備全數靠着長安救濟。
長安會發狂,會呵斥,會給陳州的所有官吏差評。
盧強語重心長的道:“春耕關係到咱們頭頂的帽子啊!小楊,好好幹,和那位皇叔多喝酒,啊!”
“不是。”楊玄納悶,“爲何是下官去?”
不該是眼前的二位大佬中的一個去嗎?
一種替死鬼的感覺油然而生。
劉擎說道:“那些人都老了。”
這是什麼理由?
楊玄不解。
“那位皇叔喜歡小鮮肉。”朱雀開啓毒舌,“小心後門啊!小玄子。”
等楊玄走後,室內默然。
良久。
盧強說道:“是不是太年輕了?”
劉擎搖頭,“要想擔大任,就得多經歷,多磨礪。那位皇叔剛到潭州時,就與老夫見面,看似寬厚,實則狡猾。
老夫不知自己還能幹幾年,趁着老夫在,好歹讓他多磨礪。磨礪好了……”
他沒說磨礪好了做什麼,但神色悠然。
……
瓦謝部所謂的王庭。
赫連春坐在那裏就像是一座肉山,胖胖的臉讓他看着多了幾分憨厚。
華卓只能坐在下首,笑着介紹瓦謝部最近的情況。
赫連春原先也是個濃眉大眼的俊朗男子,癡肥之後,一雙大眼就變成了眯眯眼。此刻他眯着眼,看似神遊於外。
“……瓦謝部對大遼忠心耿耿……”
赫連春輕哼一聲,華卓止住了尬吹。
“忠心耿耿啊!”
“是。”
赫連春淡淡的道:“上個月有人潛入潭州,殺了兩個牧民,誰幹的?”
華卓堆笑道:“是幾個膽大包天的蠢貨乾的,我當即砍了他們的腦袋,送到了潭州。皇叔沒看到嗎?”
幾個軍士喝多了,窮瘋了,就衝進潭州去劫掠了幾個牧民,順帶殺人。皇叔是個慈善人,自然怒不可遏,當即令人來索要兇犯。
那幾個蠢貨的腦袋在邊境地帶的大樹上早已乾癟,可赫連春今日卻舊事重提,讓人不解。
赫連春挪動了一下身體,愜意的嘆息道:“他們的將領何在?本王看看。”
華卓眼皮子跳了一下。
“嗯!”赫連春彷彿是鼻子不舒服,輕哼一聲。
“快去!”華卓令人去召喚。
少頃,一個將領走了進來。
“就是他。”華卓指着將領喝罵,“你的麾下闖入潭州殺人,今日皇叔在此,還不請罪?”
被喝罵一頓最好,但華卓擔心赫連春要立威,會令人責打將領一頓,給自己一個下馬威。
他心中各種念頭轉動,神色卻格外平靜。
這裏是瓦謝部,赫連春只是個外來人。可這位外來人此刻不但坐在主位,還頤指氣使。
將領跪下,眼中有屈辱之色。
周圍的人皆是如此。
赫連春的眯眯眼緩緩看向衆人。
北遼強大,赫連春真要起兵攻打瓦謝部,瓦謝部最好的法子就是換個地方放羊
譬如說地底下。
那些屈辱都消散了。
有人笑道:“大遼強盛,皇叔能執掌邊境之地,可見深得陛下信重啊!”
拳頭纔是真理,此刻這個道理赤果果的在大帳內彰顯出來。
赫連春緩緩說道:“本王出發前,那些死難牧民的親眷攔路嚎哭,失去親人只是苦痛,失去家中男丁卻會餓死人,華卓……”
這是敲竹槓啊!
華卓心中在滴血,笑道:“如此,我這裏出五百頭羊,五十頭牛。”
“嗯!”赫連春淡淡道:“養不活!”
特麼的……這些還養不活那幾家人?
而且當時那幾個蠢貨下手狠毒,直接把那幾家人都殺光了。
此刻哪裏來的親眷?
牧民都是聚集而居,分家後就自己過自己的。
華卓深吸一口氣,“是,如此,一千頭羊。”
赫連春端起水杯喝了一口奶酒,蹙眉。
“太甜,讓本王想到了血腥味。”
他的身後站着一個五十多歲的小老頭。
人影閃動。
小老頭已經到了將領的身前。
一掌拍在將領的頭頂上。
呯!
將領緩緩擡頭。
整張臉都變成了青紫色。
噗!
一口血噴的漫天都是。
嘭!
將領倒在華卓的身前,一雙眼珠子瞪出了眼眶,鮮血溢出。
小老頭已經回到了赫連春的身後,依舊是不打眼的模樣。
大帳內鴉雀無聲。
直至腳步聲在外面傳來。
“可汗,斥候來報,陳州那邊來人了,說是太平縣縣令楊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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