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溫妍乖順地坐下，拿起筷子，卻發現這些食物有好多都是大補的東西——
“清淡飲食，不要喫大補的食物......”
溫妍雖然頭疼，可還清楚地記得程伽南的醫囑。
好在，附近還有一碗白米飯，溫妍拿過米飯，悶頭吃了起來。
“溫妍，你在幹什麼？怕我給你下毒嗎？”
溫妍的逃避很快就被雲素怡看穿了。
“我好心好意讓保姆做了這麼多東西給你補身體，你就喫白米飯？溫妍，別不識好歹！”
一盤紅燒鮎魚被推到了面前，油膩的氣味讓溫妍忍不住乾嘔。
“蘇柔霜也懷着孩子，她可不像你這麼挑食，溫妍，別以爲你還是以前的溫家二小姐，你該知道自己爲什麼有資格坐在盛家的餐廳裏。”
她當然知道，她能逃出那個鬼地方，能留下一條命，能有口飯喫，都要感謝肚子裏的孩子，感謝盛家的仁慈和善良！
可是，她明明可以過更好的人生，她明明是粵城的天之驕女，爲什麼，面對這樣強加的施捨，她要感恩戴德？
“對不起，雲姨......我只是沒胃口，這可能是因爲孕吐的原因......”溫妍盡力掩飾了眼中的鋒芒，懦懦地看着雲素怡。
“我不管你是什麼原因，把這些喫下去，否則，你肚子裏的病孩子，我可以留，也可以不留！昀知既然肯碰你，那麼，就證明他也肯碰別的女人，盛家，可不缺生孩子的人。”
雲素怡居高臨下地看着溫妍，嘴角的弧度都透出了鄙視和反感。
溫妍緩緩夾起一塊魚肉，頂着強烈的噁心送到了嘴裏，正要下嚥的時候，客廳方向忽然響起了門鈴聲。
“夫人，是程醫生來了！”管家的通報聲傳來。
“程醫生？他來幹什麼，我沒約體檢啊。”
雲素怡狐疑着理了理頭髮，讓管家放程伽南進來。
程伽南徑自到了餐廳，簡單地和雲素怡打了個招呼，目光便落在了溫妍的身上。
一抹心疼從他的眼中稍縱即逝，取而代之的，是驚訝和氣憤。
“溫妍，這些東西你不能喫！”
程伽南一把奪過了她的筷子，然後才猛地發現自己的行爲很失態。
“伽南，你這些東西有什麼問題嗎？我諮詢過營養師，這些對孕婦來說，可都是好東西。”雲素怡挑眉看着程伽南。
“雲姨，溫妍和其他的孕婦不一樣。”
“哦？不一樣？哪裏不一樣？”
“她......”
溫妍緊張地看着程伽南，小幅度地搖了搖頭——如果讓盛家人知道她患了腎癌，甚至可能堅持不到生產，她一定會被掃地出門。
“她從精神病醫院出來的時候，來我們醫院體檢，我恰好看到了她的體檢報告，她身體太弱了，雖然缺乏很多營養，但是，這種情況要一點一點補，如果一下子補得太厲害，反而對孩子不好。”
程伽南故意重讀了“孩子”兩個字，雲素怡緩緩點了點頭。
“原來是這樣，你是專業的，我當然信你......”
“她的情況，需要清淡飲食，哦，對了，她長期服用激素類藥物，需要慢慢代謝掉，這個時候不能喫含鉀高的食物，餐桌上的這些都不適合，一會兒我寫個單子，以後讓保姆單做吧。”
程伽南的出現，讓溫妍一顆無處安放的心找到了落腳點。
幸虧他來了，不然，她這身體，不知道要遭受什麼樣的折磨。
“對了，伽南，我今天沒約你體檢，你怎麼來了？”
雲素怡讓吳媽去拿了飲料給程伽南喝，然後很自然地詢問他的來意。
“雖然您沒約，可是時間差不多，也該體檢了，最近我接診了一個患者，和您同歲，身體一大堆問題，我有些擔心，就過來了。”
程伽南的回答滴水不漏，而且，還十分熨帖，雲素怡非常滿意地點了點頭。
“伽南啊，還是你貼心，比我兒子還關心我，你和昀知一起長大，卻比他有人情味兒呢！”
程伽南尷尬地接受了雲素怡的表揚，然後便拿着出診箱跟她去了會客室。
兩人走到客廳，程伽南迴過頭，給溫妍遞了一個眼色，溫妍從他的口型讀到了一個信息：房間等我。
溫妍回到保姆房，後腰的陣痛讓她又出了一身冷汗。
約莫四十分鐘後，程伽南推門走了進來，然後火速將門關上了。
“小妍！你怎麼樣？”
“伽南哥，你快走，我沒事。”
“我給雲姨上了敷眼帖，她現在正在按摩椅上躺着，一時半會兒下不來，這是我給你帶來的藥......記住，你是腎癌患者，這種病，不是靠毅力就能硬扛過去的，這一瓶是美國最新研究的治癌藥TFU，這一瓶，是止痛藥，成分溫和，對胎兒沒有影響，如果實在太痛，就喫一粒，小妍，千萬別忍着......”
程伽南的語速極快，彷彿要把所有的囑咐一股腦交代完畢。
看到他眼底的不放心，溫妍心頭一暖，這種溫暖，真是久違了。
溫妍強擠了一絲笑容：“伽南哥，我真的沒事兒，盛家喫好穿暖，你不用擔心我......”
“你讓我怎麼能不擔心你，盛昀知是什麼人，你我都清楚，小妍，我知道你可能很難每週日來我的科室診療，我會盡量找理由過來看你......”
程伽南伸出手想要摸溫妍的頭髮，最後，卻落在了她的肩頭，極爲輕柔地按了按。
“小妍，會過去的。”
“是啊，會過去的。”
溫妍不知道這個“過去”會在什麼時候到來，但是，她還是有希望的不是嗎？
“另外，我打聽到了，溫叔叔在郊區的布萊恩私立醫院住院......溫婉姐，她......”
這時，客廳的方向傳來了管家的聲音。
“先生，您怎麼上午就回來了？”
盛昀知！他回來了......
溫妍感覺周身瞬間冰涼，涼氣順着脊柱一路到了頭頂。
“嗯，私章落在了書房......家裏來人了？”
盛昀知生性多疑，此刻，目光落在了鞋架上那一雙陌生的男士皮鞋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