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清終究掐滅了菸頭,卻沒有去接那根紅豔豔的糖葫蘆。雙手插進口袋裏,“我不喫甜的。”
然後利落轉身上車。
顧若望了望手裏的糖葫蘆,又看了看他坐進車裏的身影,咬了咬脣,跟着上了車。
方母很喜歡顧若,一見着她來,便喜不自禁,開飯前,拉着顧若問長問短噓寒問暖。席間,也一直都在找話題跟顧若說。
顧若說話的聲音柔柔的,不會說什麼甜言蜜語,但說出來的話都是實在話。
方若向來看熱鬧不嫌事大,一邊鼓搗着碗裏的飯,一邊說道:“我之前聽說,顧家的大小姐脾氣不好可是今天看着,脾氣真不是一般的好。”
方母嗔了她一眼,“就你話多。”
方若吐吐舌頭,沒再說什麼。
顧若臉頰紅紅的,眼眉低垂,“小時候確實有些調皮,性格有點男孩子氣。自從三年前大病一場後,性格也被磨掉了不少。”
方母怕她不自在,忙道:“若若,你別聽若若瞎說。你喫菜。”
方若汗顏,“媽。我是若若,她也是若若,你這麼叫,會暈的。”
方母沒理她,只顧着給顧若夾菜盛湯。
方若看向一旁坐着靜默不語的哥哥方清,“哥,你怎麼看”
“我喫飽了。”方清放下筷子,直接起身。
顧若也下意識的放下筷子,卻見方清的視線漠漠飄過來,“明天週末,我媽這麼喜歡你,你在我們家住一晚吧,我先走了。”
顧若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說什麼,但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看着方清走掉了。
方母怕她難過,柔聲安慰:“清兒從小性子就這樣,你別介意。”
顧若搖頭,“沒關係。”
方清開車離開了方家宅院,電話就響了起來,是楚晉炤打過來的。
方清隨手按下接聽鍵,“喂。”
“出來喝酒。”楚晉炤直奔主題,“帝都等你。”
“不來。”
“嗯”楚晉炤輕笑,“情傷過了”
方清目視前方,認真駕車,“我還有資料要看,不去了。”
“行。”楚晉炤苦笑,“你們一個個的,都好的很。”
金碧輝煌的娛樂會所。
洗手間裏,何婧趴在馬桶邊,一連番的嘔吐,讓她渾身難受,胃裏像是被熱火灼燒般的痛。
吐出來的,全是酒。
剛吐完,洗手間的門被人推開,兩個男人走過來,居高臨下的用極冷漠的眼神看着她:“吐完了嗎吐完了趕緊的,包廂裏的老闆們還等着呢。”
何婧一言不發的站起身,身形踉蹌的跟着他們走出了洗手間。
走廊裏,是從大廳裏傳來的嘈雜音樂聲,何婧每走一步,都覺得心如死灰。
半個月前,生哥賭錢欠下一屁股債務,逃之夭夭。
那些要債的人找不到生哥,就想盡辦法找了生哥的關係網。
生哥的女人不少,但有錢的卻幾乎沒有,大部分都是風月女人,平時都是靠生哥養着的。
生哥這一出事,她們最大的經濟來源都斷了,更別說有錢還債了。
但是很不巧的,何婧就是生哥所有女人當中,唯一一個最有錢的。
對方查到她的賬戶裏有二百多萬,就找上了她。
賭場要債的手段,遠比她想象中要惡毒極端的多,一開始,何婧還嘴硬的不肯屈服,但兩招之下,她就害怕了。交出了所有的錢,卻還不夠還生哥的賭債。
賭場頭目見她長得幾分姿色,便將她留下來,跟生哥其他的女人一樣,留在這個娛樂會所,靠陪客人抵債。
何婧想過逃跑,但都被抓了回來,毒打一頓。
她被打怕了,不敢再逃,更何況,當初她還簽了賣身契
半個月來,她每天晚上都要陪各種各樣的男人喝酒,吐完了繼續喝,喝完了接着吐,她的胃已經明顯有點喫不消了。
剛走到門口,她便因爲胃痛,捂住肚子停了下來。
“怎麼了”跟在她身後的兩個男人也不得不停下來。
“我我肚子好痛。”何婧捂着自己的肚子,面色有些發白,五官疼的都有些扭曲了,看樣子不像是裝的。
“肚子痛”兩個男人面面相覷,顯然都有些懷疑。
“我真的很痛”何婧痛的直不起腰,捂着肚子蹲在地上。
最後,何婧還是被送去了醫院。
但陪同的,還是那兩個身強力壯的男人,似乎生怕她會逃跑似的,一直寸步不離的跟着她。
何婧的手機早就被沒收,身上也沒有錢,身後又有兩個男人跟着,可以說是寸步難行。
醫生一番檢查後,說道:“考慮是胃炎,先吊兩瓶消炎水看看效果。”
“好。”何婧一口答應了。
在醫院裏待着,也總好過讓她繼續回到會所去陪人喝酒。
她實在,是厭倦了那樣的生活。
靠在醫院窄小的病牀上,何婧緩緩的閉上雙眼,鬆了一口氣。
護士將吊針扎進她手背,調好了藥水速度,就轉身出去了。
門口,兩個男人始終守着何婧,讓她想跑,也沒任何機會。
何婧眼珠轉了轉,閉上眼睛,不一會便呼吸均勻。
門口的兩個男人守了片刻,見她似乎睡着,沒了動靜,便轉身去走廊外抽菸了。
反正這裏是醫院的四樓,只要盯着那扇門,就不會有大問題。
那兩個男人怕是怎麼也沒想到,何婧會向護士求救
“求求你,幫幫我。我被壞人團伙控制了,能不能麻煩你,給我的朋友打個電話”
病房裏,何婧拉着前來換藥水的護士的手,言辭懇切的央求。
護士有點嚇到了,“你是說,走廊裏的那兩個男的”
“對,就是他們”何婧一臉的央求。
在護士眼裏,此刻的她,不過是個可憐的女孩子。
護士也是個熱心腸的女孩,聽見何婧的求救,二話不說就掏出手機遞給她,“你快點打吧,我去門口給你望風。”
“謝謝你,謝謝。”何婧千恩萬謝,抓過手機,想要撥號時,手指就久久的頓住了。
何金九入獄後,何家就散了。
她也沒什麼朋友,唯一
可以求救的,就只有一個方清。
只是她卻不記得他的號碼。
不是不記得,是從未記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