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往,老爺子還在,每一頓飯都是人滿滿的。自打老爺子去世之後,閒雜人等也都搬出去住了,偌大的宅子也就空下來。
所謂樹倒猢猻散,大概也就是這個理兒了。
這頓飯也是喫的壓抑。
米深右邊是厲錦薇,左邊挨着厲封昶,再往前是沈美芝。厲勝坐首席,那邊依次下來時厲封御、李秀雅、厲錦珊。譚琳畏畏縮縮的,厲勝也很是照顧,讓傭人搬了張凳子,挨着他的桌角坐。
譚琳惴惴不安的看了厲勝一眼,滿眼睛都是畏懼和害怕。
“沒事。坐吧。”厲勝聲音溫柔的拉過她的手。
譚琳的屁股剛挨着板凳,就聽見沈美芝一聲冷哼道:“厲勝,你不會以爲現在老爺子不在了,你真的就是厲家的主人了吧”
厲勝看着她,卻沒說話。
沈美芝淡笑,“我們家喫飯都是論資排輩的坐,你帶回來的這位,一不姓厲,二也不是嫁進厲家的媳婦。你讓她坐首席是不是腦子有病”
沈美芝的忽然針對,讓厲勝的面色黑了半邊,“你什麼意思”
從他帶着譚琳出現在這個家的那一刻起,她就沒消停過,一開口,便是尖銳如針的話語砸過來。
厲勝擰緊了眉頭,對這個結髮妻子,早就沒了半分感情。現在滿滿的只剩下厭惡。
兩人針尖麥芒的對峙,誰都不肯讓步,反倒是譚琳先不好意思了。
她默默的站起身,聲音很小,細弱蚊蠅:“我我去後面坐。”
厲勝轉過頭去,他的這一個動作,幾乎讓所有人都以爲,他是要拉住譚琳,不讓她坐到後面去。
然而,他只是轉頭看了她一眼,似乎要爆發,又似乎在隱忍,譚琳一臉受驚,像是做錯事情的人是她自己,在對上厲勝的眸光時,下意識的垂下了眸子,緊咬着下脣站在那裏。
最後,厲勝還是低低地應了一聲,“嗯。”
沈美芝嘴角勾起一抹冷嘲。
一個男人,連自己的女人都保護不了,受委屈的時候不能站在她的身前,反而是選擇將背後的女人推出去。這樣的男人,說不是個渣渣,都沒人相信吧
這種在別人看來是屈辱的事情,卻讓譚琳鬆了一口氣。她捧起自己的餐具,就要坐到餐桌最後面去。
“厲勝,是我剛剛沒說清楚,還是你理解能力下降的太厲害她不是厲家的人,也跟厲家沒有關係,是不能上桌的”
“沈美芝,你夠了”厲勝怒了,但也沒有拍案而起,斯文的臉上被怒意激紅,雙眸似啐了毒的盯着沈美芝,“譚琳是我帶回來的,你有什麼針對我就是,何苦爲難一個沒有見過世面的女人”
沈美芝挑眉,“你看不出來嗎我就是在針對你啊。”
“你”厲勝氣結,瞪着眼睛竟然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厲封御咳了一聲,“三嬸,譚姨是三叔帶回來的,也算是厲家的客人”
“客人呵~~我倒不知道,你三叔在外面鬼混的女人都敢帶回來,是真不怕外人詬病,還是臉皮真的可以那麼厚
”
“沈美芝”厲勝真的被刺激到了,猛地站起身,狠狠的瞪着沈美芝,米深甚至都聽見了他磨牙齒的聲音。
“三叔”厲封御跟着站起來,正想開口打圓場,厲勝就抓過譚琳的手腕,“我們走。”
頭也不回的離開了餐廳。
沈美芝也起身,拎過包,“深深,我還有事,先走了。過幾天得空再去看你。”
說完,也起身走了出去。
厲錦珊忽然放下筷子,也站起身一言不發的往門口走。
“珊珊。”李秀雅急急叫了一聲,忙跟了上去。
餐廳裏,一時間只剩下四個人。
米深、厲封昶,以及坐在他們對面的厲封御和厲錦薇。
氣氛也似乎一下子變得冷下來。
沈美芝跟厲勝的不愉快,讓米深下意識的有些擔心厲封昶的心情。畢竟一個是他親爸,一個是他親媽。
不是那誰誰誰說,父母之間不和,最受傷害的是孩子嗎
米深偏頭看向身邊的男人,男人正低垂着眉眼,似乎毫不受影響。
米深抿了抿脣,當着外人的面不好問,又怕四叔心裏難受,握着筷子夾了一塊紅燒肉放進他的碗裏。
厲封昶轉頭朝她看過來,視線在觸及到她時,明顯眼底的陰霾剎那間散了,被一片溫柔取代。
米深的手從桌底伸過去,輕輕覆在了他的手背上,眼神中充滿鼓勵。這是她長這麼大,第一次給四叔鼓勵和安慰。
厲封昶心底微微一動,這種被人關心的感覺,很好,很幸福。
“四叔,聽說您在美國的公司,已經開始運營了。恭喜啊。”厲錦薇插話插的生硬。
米深看了她一眼,發現她的眼神完全沒有看着自己,而是直勾勾的落在厲封昶的臉上。米深忽然從她的眼神中,看見了一抹不同尋常的情愫。
桌下,男人的手輕輕翻轉,將她的手反握在了掌心裏,捏了捏。
他很喜歡玩她,譬如沒事的時候,喜歡把玩她的頭髮,有的時候,則很喜歡弄她的手指,捏啊捏的就像在捏肉包子。
他捏的起勁,完全忽略了厲錦薇的問題。
厲封御臉色微沉了下來,“封昶啊,這次三叔回來,就不要再讓他回榕城了。畢竟快要上年紀了,總是流落在外不好,況且,這個家也不能一直沒有主人,總要有人掌家。”
他看了看厲封昶的面色,“他是爺爺唯一的兒子,也是最應該繼承厲家遺產的人。以後,他就是厲家的家主了,厲家所有的事情,都應該由三叔接管。”
米深心道:這是要剝奪四叔對厲家的財政大權啊
太爺爺去世以後,厲家的經濟命脈全都被握在四叔手裏。
厲勝雖然是太爺爺唯一的兒子,按照道理說也是現在最有資格繼承遺產的人。可是,厲勝完全不是從商的那塊料。
厲封御與厲勝多年不見,忽然這麼急吼吼的安排他回來,百分之九十九沒安好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