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江珉告訴她,她是媽媽的時候,她的第一反應不是驚喜,而是驚嚇
她一直覺得那是自己最真實的反應,可現在看見楚晉炤類似的反應,她才知道那有多麼傷人
當時的江珉看見她這樣,一定很難過
米深越是這麼想,心裏的負罪感就越是重。
楚晉炤推門出來時,差點跟一個人迎面撞上。
他擡手攔住那人去路,“你去哪”
厲封昶眉頭深鎖,“深深在裏面。”
“嗯。”楚晉炤點點頭,“她在幫病人穿衣服”
略頓了頓他看着厲封昶,滿目驚疑:“深深說,那人是她媽媽”
厲封昶迎上他的視線,眸中除了陰沉,還有一絲慌張,薄脣緊抿,眉頭幾乎要打成中國結,“嗯。”
“這麼說,十年前跟米正陽一起死的,不是江巧貞”楚晉炤大駭。
“嗯。”厲封昶始終一個字。
楚晉炤似乎也意識到了什麼,擡手拍了拍他的肩,“我見深深的狀態很不好,你一會進去安慰安慰,畢竟那丫頭從小到大隻聽你的。”
厲封昶的脣越發抿的緊了,這次卻沒應聲。
沒有人比他更瞭解米深的性格,他擔心的是剛剛她推門進來看見的那一幕她會不會聽他解釋她會相信他嗎
這是十年來,他第一次對自己這麼沒信心。
江珉原本的衣服,已經被鮮血染溼了,雖然黑色的看不見,但是米深摸在手上,很難受。
她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給江珉穿上,然後用被子蓋好,就這麼怔怔的站在病牀邊,一站就是十多分鐘。
直到她感受到身後的一股暖意,她才猛然回過神來,往旁邊挪開一步,避開了那人的觸碰。
厲封昶的手指僵在半空,但他最終還是伸手握住了她的胳膊。
“深兒。”
他聲音微啞,看着女孩倔強的側臉,心尖止不住的心疼。
米深的手被他裹進掌心,卻是僵硬又冰冷的。
她站着沒動,甚至沒有回頭看他一眼,仍舊脊背挺的筆直的站着,脣幾乎抿成一條直線,整個人都是僵硬的。
“深兒。”厲封昶又柔柔喚了一句。
“”迴應他的,只是沉默。
厲封昶第一次覺得有口難言,喉結滾動了一下,“深兒,你的手很涼。”
米深的手指輕輕瑟縮了一下,沒動也沒吱聲。
兩人就這麼站着,一直到楚晉炤進來。
他將開好的單子遞給旁邊的護士,“送去太平間吧。”
“好的。”護士接過單子,就來推牀。
米深的神情終於有了一絲皸裂,她忽然掙開厲封昶的手,緊緊握住了病牀上那隻腐爛的手。
護士被她的動作嚇了一跳,但也能理解,“小姑娘,逝者已矣,節哀順變。”
楚晉炤敏銳的察覺到米深與厲封昶之間的氛圍不對勁,愣了一下道:“讓他們跟着吧。”
見米深仍握着那隻手,楚晉炤看向厲封昶。
厲封昶握住她的肩,“深兒。”
米深纔回過神來似的,鬆開了那隻手。
江珉的屍體停放在太平間,米深又在那裏面呆了一會,厲封昶始終陪着。
門外,楚晉炤擡手看了下鐘點,問守在門口的冷影,“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爲什麼我感覺他們之間不大對勁”
在他的認知裏,米深一直都是十分依賴且黏厲封昶的。不管在哪裏,厲封昶就相當於她的全世界。
反之,對於厲封昶來說,也是一樣的。
可是今天,氣氛總是不對。
米深不對勁,厲封昶也很不對勁
冷影神色複雜,“我和五小姐推門進去的時候,看見江珉心口那把刀,是四少握着”
“啊”楚晉炤一怔,“封昶殺了深深媽媽”
“不會”冷影幾乎想都不想的否決,“四少不會那樣做。”
他那麼喜歡米深,不會做傷害米深的任何事。
楚晉炤皺眉思忖,“這麼說,深深是因爲看見那一幕,加上打擊,纔會這樣的”
他又點點頭,“她畢竟還只是個小丫頭,等緩過來就好了。”
“嗯。”冷影抿脣,點頭,可眼中還是帶着濃濃的擔憂。
米深因爲服用了少量的瀉藥,肚子時不時的還是有點疼,厲封昶擔心她的安危,讓她繼續留在了醫院裏。
畢竟事關孩子,還是應該事事小心。
凌晨時分,米深已經昏昏然睡過去。
房門才輕輕推開,男人高大的身影逆着光走進來。
他在牀沿邊站了一會,在牀邊坐下來,靠在牀頭,將熟睡中的女孩兒輕輕擁進懷中。
他也倦了,抱着女孩,就這麼靠在牀頭睡過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厲封昶的耳邊忽然傳來一聲淒厲嘶吼。
他幾乎瞬間就驚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將懷裏的女孩摟的更緊一些。
米深滿頭大汗,縮在他懷裏抖的厲害。
藉着廊外朦朧的光,厲封昶並未發現端倪,起身打開了房間裏的燈。
轉身時看見縮在牀上發抖的女孩,臉色變了變。
“不要不要不要”她似乎還在做夢,閉着眼睛,汗如雨下,抖如篩糠。
厲封昶走過去,一把將她抱在懷裏,柔聲喚她:“深兒深兒睜開眼睛,是我。”
“不要”米深驚叫一聲,驀地睜開雙眼,瞳孔睜大,瞳仁空洞無神,滿眼都是驚恐。
厲封昶皺眉,心尖疼的要滴血,將她抱在懷裏,大手一下下的拍着她的背,“沒事了沒事了,都是夢。我在這兒,深兒不怕。”
懷中的人兒漸漸溫順下來,只是還在輕微的發着抖,後背一片汗溼。
良久之後,似乎聽她喃喃的喊了一聲,“四叔”
厲封昶的手指頓住,扶着她的雙肩去看她,卻發現她雙眸緊閉,再一次陷入沉沉昏睡。
厲封昶眉心緊蹙,就這麼抱着她,一抱就是大半個晚上。
爲了讓她好好的睡一覺,厲封昶後半夜幾乎沒睡,就這麼一直守着。
天一亮,米深也就醒了。
昏睡了一整夜,整個人都是軟綿綿的。
厲封昶端着買來的湯,一口一口的喂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