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諾是開着車來的。
這輛陪伴她整個大學時光的A4，經過她一個女司機這麼久的摧殘，本來就不怎麼高檔的內飾又多了幾分歲月的痕跡。
不過坐在車裏的時候，我閉上眼睛，聞着熟悉的香味兒，心裏依然有些唏噓。
“哎，這時間過的可真快啊，一晃咱倆都認識一年多了。”
許諾‘嗯’了一聲：“可不是麼，我記得去年這時候，你好像還在泰山沒回來呢吧？”
我搖頭：“你什麼狗腦子啊，早回來了，去年這會兒我都已經在家待着等過年了，你當時還一直墨跡着讓我去你過年呢，忘了？”
“忘了，我記性本來就不好，再說一年前的事誰能記的那麼仔細啊？”
許諾邊開車邊唸叨：“反正我那會兒聽說你住院了，都快急瘋了，把銀行卡里那兩萬塊錢劃拉劃拉都給你轉了過去，結果你不收就不收吧，還衝我發脾氣。
這給我氣的，蒙着被子在被窩裏哭了一晚上，當時就想着以後再也不搭理你了，但是第二天轉念一想，你沒爹沒媽又失憶的，在世上除了我這個當媽媽的之外也沒人能關心你在乎你了，所以就沒跟你計較。”
她佔我便宜這事兒我都已經習慣了。
只是她這前後矛盾的發言整的我有點彆扭：“你他嗎不是說你記性不好嗎？合着是好事兒記不住，壞事兒記的一件比一件明白是吧？”
“那是啊，反正你每次欺負我我都記的可清楚了。”
許諾一隻手開車，另一隻手開始跟我掰手指頭數：“你看啊，我當時知道你回來了，特高興的去找你，結果你就給我弄出個柳青青來，你倆還合起夥來騙我說她是你姐。
再就是過年那天，我買了一大堆煙花想跟你一起去人工湖放，結果你跟我說了一大串傷人的話，還說你不喜歡我，只想跟我當朋友。
我告訴你顧言，這可是我這輩子第一次追男生，結果就讓人懟成這樣，一次一次熱臉貼上去，你都用你的冷屁股對着我，哪有這麼辦事兒的？”
“我這事兒辦的有啥問題？那咋地，你追我就得同意唄？”
“倒不是非得同意，主要我就是有點想不明白，我有好幾次表現出來的就是，哪怕你只是想睡我呢，那我都能接受，可你爲什麼總是不接受呢？”
許諾說這話的時候還偷摸瞄了我一眼，想看看我什麼反應。
我沒什麼反應，只是把身子坐直了，伸手往左邊指了指：“你拐一下，拐到五號水庫裏面，現在這個季節水庫裏應該沒人。”
然後許諾就有點懵逼了，問我去水庫幹啥。
我笑了幾聲：“廢話，你不是說想跟我睡一覺麼？我同意了，咱倆也不用等晚上，直接去五號水庫玩個車震，多刺激啊你說是不是？”
然後我就用餘光看見，許諾眉頭微微皺了一下。
她也沒往水庫裏面拐，而是沉默了幾秒鐘，之後嘴裏嘟囔着：“說是這麼說，可你也別這麼不把我當回事兒啊，我要的是跟你膩在一起，等氣氛上來了再水到渠成，要按你說的那樣成什麼事兒了？”
我聳聳肩：“哎，要我說你們女人麻煩呢，口是心非這一套算是讓你玩明白了。
別以爲我不知道你啥性格許諾，你就屬於得寸進尺那一類的，我這邊只要稍微鬆鬆口，你肯定會往前進一步。
先不說睡不睡，我敢保證只要我讓你在我家住，那你從今以後肯定就會賴着不走了，更別說睡你，我感覺我前腳剛脫褲衩子，後腳你就得把咱倆兒子叫啥名給算計出來。”
我看許諾又要張嘴爭辯的意思，於是我擡了下手打斷她：“你先彆着急狡辯，自己好好尋思尋思我說的對不對，尋思好了再說。”
這一打斷，許諾到嘴邊的話沒說出來，臉都有點憋紅了。
她板着臉猶豫了幾秒鐘，最後還是嘆了口氣：“哎，對不對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之所以還不是因爲喜歡你麼？我要是不喜歡你，就衝你對我做的那些事兒，我早就不搭理你了。”
“你到底是喜歡我，還是喜歡我像你前男友啊？”
“你他嗎閉嘴吧，老子早就告訴過你我喜歡你跟我前男友沒有關係！”
我這邊話音剛落，許諾巴掌就啪啪往我身上拍：“你他嗎少在我面前提那個傻逼！”
“好好好，我錯了，不提了行不行？”
我被她打的哭笑不得的，趕緊解釋：“跟你開玩笑呢，其實我心裏也明白，你就算再戀愛腦，也不可能因爲一個長得像自己前男友的人，做出這麼多感動天感動地的事兒啊。”
這話說着說着，我心裏也有點感嘆了。
拿出一根菸叼在嘴上點燃，我把副駕駛玻璃搖下來一絲縫隙。
零下二十幾度的冷空氣瞬間吹進來，讓人腦子清醒了不少。
我吐出一口煙，藉着這個時間思考了幾秒鐘，然後對許諾說：“其實有時候我感覺你也挺好的，而且經歷過這麼多事兒之後，我突然發現，我對你好像也有那麼點意思了。”
一連串急剎車的聲音忽然響起。
我沒反應過來，因爲慣性，腦瓜子直接‘砰’的一聲跟擋風玻璃來了個親密接觸。
這給我氣的，一隻手捂着腦袋，一隻手指着許諾：“你他嗎虎啊，我沒系安全帶，前面又沒有車，你閒着沒事兒急剎車幹雞毛？”
許諾沒有任何反應。
她只是用那種特別複雜的，夾雜着震驚的、懵懂的、不可置信的眼神看着我。
她這樣把我整的也不知道該說啥了，而且過了幾秒鐘之後，我明顯看見她眼圈開始發紅了。
感覺挺尷尬的，我就問許諾：“咋地，撞的是我腦袋，結果把你給撞疼了唄？趕緊的擦擦，我警告你別跟我整這出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