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四樓都是汗蒸區。
電梯門剛打開，王猛的手下就迎了上來，伸手往右側指了指。
我順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個留着寸頭、穿着浴服的青年背對着我，就坐幾十米外的一張桌子上。
他面前擺着個茶壺，左手拿着茶盅右手拿着手機，正一邊刷視頻，一邊小口小口的在那抿。
這背影太熟悉了，肯定是吳昊沒錯，化成灰我都認識他。
“那小子在這坐了快二十分鐘，一直沒動地方。”
那人湊到我們面前，壓低聲音：“這期間也沒什麼人來過，四樓就他自己。”
我收回目光：“不是說一共五個人嗎？那女的在客房，其他三個在哪？”
王猛把話接過來：“都在二樓休息大廳，我已經派人盯着了，門外還有兩車人守着，放心吧，他們絕對跑不了。”
說完，他又往吳昊那邊瞄了一眼：“要不然找個僻靜的地方，我去把他騙過來，這地方人太多不好動手啊。”
“誰說要動手了？我就是找他嘮嘮。”
我從口袋裏掏出一支菸，叼在嘴上：“還有猛哥，告訴你下面的兄弟別輕舉妄動，就算那幾個人要走也別攔着，他們都不是普通人，硬要攔可能會出事。”
王猛眉頭一皺：“不至於吧，下面就仨人，我外面兄弟有十多個，都挺能打的，十幾個打不過三個？”
其實我想告訴王猛，別說三個了，你那些兄弟綁起來估計連一個都打不過。
但這話說出來容易引起誤會，不知道的還以爲我沒事找事呢。
所以我乾脆擺擺手：“就按我說的辦吧，千萬別動手，盯住就行了。”
也沒管王猛的反應，撂下這句話我直接往桌子那邊走，繞到前面看了一眼，發現坐在椅子上那人確實是吳昊沒錯了。
然後我走到他面前：“兄弟，借個火唄？”
他當時盯着手機呢，沒擡頭看我，伸手指了指桌上的打火機意思讓我自己拿。
我拿起他面前的火機，將自己嘴上這根菸點燃，又把它放了回去，緊接着斜坐在他身後那把椅子上。
過了能有個兩秒鐘，就在我剛抽第二口煙的時候，吳昊似乎才反應過來那是我的聲音，我用餘光瞥見他身子忽然頓了一下。
但他並沒有回頭，只是放下手機默默點燃了一支菸。
“兄弟，我想跟你打聽個事兒。”
我吐出一口長長的煙霧：“這水庫旁邊有個衛校，衛校有個一公寓，一公寓裏躺着個名叫沈夢瑩的女鬼，聽說是前幾年出車禍死的，你認識她麼？”
吳昊深吸一口氣：“認識，怎麼了？”
我說啊，也沒什麼大事兒，就是想跟你打聽打聽，她前段時間不是被抓走了嗎，後來又被兩個高手救了回來，但救回來之後她一直在昏迷，到現在都沒有甦醒，你知不知道這是咋回事啊？
一陣長久的沉默，吳昊手裏夾着那根菸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吭聲。
直到手中煙快要燃盡了，我眯起眼睛轉頭問他：“聽過禍不及家人這句話麼？
你恨我可以，想要報復我也可以，哪怕殺了我都行，可瑩瑩是無辜的吧？
她招你惹你了？你帶着姓卓的去抓她，這事對你有什麼好處？”
吳昊這纔回過頭，他臉上沒什麼表情，語氣也挺平淡的：“言哥，你好像比前段時間精神了。”
我沒吭聲，因爲在我看來這就是句沒味兒的屁。
“我承認這件事是我的錯，我騙瑩瑩說你出事了她纔會現身。”
吳昊把手中的菸頭掐滅：“沒成想剛踏出公寓，她就被什麼東西給強行吸了回去，等我再去找她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了。
但是言哥，我真的沒想害她，本來是想求卓先生幫瑩瑩復活的，這也是我當初答應配合的時候，何偉民對我許下的承諾，只是現在這個承諾已經沒法兌現了。”
我盯着吳昊的臉看了半天，試圖在上面找到一些細節。
可他的臉上沒有憤怒，沒有怨恨，這讓我有些迷茫。
我問他：“耗子你到底怎麼想的？咱倆認識二十多年，就因爲沈夢瑩，你寧可跟何偉民勾搭在一起也要把我弄死，我就這麼招你恨？”
“言哥，我承認我心裏有怨，你酒駕害死瑩瑩這事沒得洗，但真談不上恨。”
吳昊自嘲的苦笑一聲：“何偉民找上我那天，我根本就不相信你還活着，因爲葬禮我全程都在，也是親眼看着你被人推進去火化的。”
說着，他又從面前的煙盒裏拽出一根菸點菸：“所以當何偉民說他能復活瑩瑩的時候，我根本就沒有半點猶豫，心想反正你已經是個死人了，那乾脆配合他又能怎麼樣，難不成人還能死兩遍？
直到那天在公墓遇見你，我才發現自己錯了，你還活着，真正意義上的活着。”
我盯着吳昊的眼睛：“然後呢？”
“然後就是在泰山上，我一直配合何偉民，怨靈、老鼠精，包括後來你遇到的鏡鬼兇靈都是他搞的鬼。
只是青姐出現的太過突然，那個道長也有些能耐，何偉民的計謀都沒有得逞，所以剛從泰山回來他就被卓先生給殺了。”
吳昊又是一陣苦笑：“其實我在做這些事的時候心裏特煎熬，包括現在也是，我整夜翻來覆去睡不着覺。
尤其在背後捅你那一刀，我真的很後悔，咱們兩個的交情就這麼被我給毀了。”
我冷笑一聲：“既然後悔那爲什麼不停手？說到底還是在恨我吧。”
“言哥我不像你，你有青姐，還有那麼多世外高人幫你，我只是個普通人，你覺得我能對付的了卓先生？”
他伸出胳膊，上面是一副黑色的圖案：“何偉民死後他找上我，我對他的命令根本提不起反抗的心思，而且他說話特別有感染力，我被他煽動的心中只有恨意。
腦子裏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殺了你爲瑩瑩報仇。
現在我才知道那是一種魔功，這個印記也是他在我身上留下的。”
吳昊說話時候的語氣很平淡，似乎已經認命了。
他說的沒錯，一個魔修想要對付普通人，那簡直就是降維打擊，更別說卓先生這種魔頭級別的人物了。
所以沉默半晌後我也嘆了口氣：“耗子，現在回頭也不算晚，青青她爸就在留下，只要你願意，等柳伯父殺了那個卓先生，我們以後依然是朋友。”
“晚了言哥，回不去了。”
他眼中閃過一絲絕望：“我、我爸媽的命都握在卓先生手裏，他動念間我們全家都會死，就算殺了他，還有那個魏先生呢？
這是一條不歸路，只要走上來就永遠別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