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全身就跟過電似的，整個人都麻了。
沒敢回頭，腦海中浮現的第一個人影就是青青，她來抓我了。
但看許諾臉上的表情，我又感覺應該不是這麼個事，因爲她眼神挺困惑的，皺着眉頭問我身後那人：“你誰啊？”
我這纔回過頭去看，然後我就像被天雷劈了似的，大腦直接短路了。
站在我身後的人竟然是我爸。
說不上他臉上是一副什麼表情，挺平靜的，似乎對我活着這件事一點都不意外。
他盯着我的臉看了許久，目光有些閃爍，過了快一分鐘纔開口，用那種很平常的語氣問我：“回來了？”
我都不知道應該咋回答了，傻呵呵的點頭啊了一聲。
“都回來了，怎麼不先回家看看你媽呢？”
他還是那種雲淡風輕的狀態，很自然的往沙發上一坐，還順帶着瞄了許諾一眼：“這小姑娘是誰，你新對象？”
“不是，就普通朋友。”
我當時特別緊張，心臟撲通撲通的跳，臉也紅的不行。
倒不是害怕，就感覺現在的場面特別尷尬，甚至小學那會兒逃課去網吧，被我媽抓到那次都沒有現在這麼彆扭。
我還沒想好應該怎樣面對他，他卻毫無徵兆出現，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對於現在的我而言，眼前這張臉既陌生又熟悉。
尤其一想到申公的話，想到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我就覺得特拘束，甚至不知道該把手放哪，摸索了半天才顫抖着從兜裏掏出一支菸點燃，勉強讓自己翻江倒海的思緒平靜下來。
但我還是不知道該說點什麼，只能站在那一口接一口抽着煙。
我爸也沒吱聲，他就往那一坐默默看着我。
許諾也看出氣氛不對了，她小聲問我：“顧言，這是你爸麼？”
我沒回答，許諾也就沒敢再問，她扔下一句：“那個……叔叔你們先聊，我去買幾瓶水啊。”
說完她就跟逃似的，一路小跑着離開了。
許諾走後我才擡起頭看了我爸一眼。
這一晃快四年過去了，他這張臉好像還是沒怎麼變，最多鬢角的白髮多了一些，依然喜怒不形於色，讓人猜不透他心裏的想法。
記得我小時候挺淘氣的，也比較皮，每次犯錯無論我媽怎麼打我我都不服，就算把菜刀拎出來我都不會眨下眼睛，因爲我清楚她絕對不敢砍我。
而我爸雖然沒打過我，但只要往那一坐看我一眼我都會不自覺把頭低下，乖乖的給我媽道歉認錯。
這就像獵物遇見天敵，血脈壓制是沒辦法擺脫的，哪怕他不是我的親生父親。
直到手中那支菸快要燃盡了，我才終於憋出一個屁：“爸，你咋來了呢？”
“我讓別人幫忙盯着，你這邊剛刷身份證就有人給我打電話了。”
他好像挺感慨的，嘆着氣坐直了身體：“兒子啊，你就不打算跟我說點什麼麼？四年了，我和你媽都以爲你死了，可你怎麼就死而復生了呢？
你剛出事那會兒你媽天天哭，天天哭，哭到後來眼睛都看不見了，我也整天失魂落魄的，連班都不想去上，你說兒子都沒了，我就算再努力、掙再多的錢有什麼用？等死了之後帶進棺材裏嗎？
你說你怎麼就突然活過來了呢？行，我就當是菩薩保佑、佛祖顯靈，你也知道你爸是無神論者，但只要你沒死，讓我從今天開始出家當和尚都行。
可既然沒死，你爲什麼不回家啊？兒子，你這四年到底去哪兒了啊？”
他的聲音漸漸變得哽咽，嘴角抽動了幾下，眼眶開始發紅，表情終於變了。
兩滴眼淚落了下來，被他不動聲色的抹去：“哎，不說了，不說了，人活着就行，先跟我回家，等到家之後再說吧。”
說着，他伸手就要來拽我胳膊，我卻下意識向後退了一步。
這動作顯然出乎他的意料，擡起頭看我，嘴脣動了動，卻沒能說出一句話。
看他這樣我心裏也挺難受的，嗓子眼堵的不行，但還是強壓下內心激動的情緒，深吸一口氣，問他：“爸，我出事之後，你和我媽就沒打算再要一個麼？”
明顯看見我爸的瞳孔縮了一下。
但他還是用那種平靜的態度問我：“什麼意思？”
我搖搖頭：“沒事，就隨口問問。”
“你媽都快五十了，那是要孩子麼？那是要她的命。”
他眉頭微皺，又要上來拽我：“有什麼事兒回家再說行麼？”
我還是搖頭：“爸，你跟我說實話，我是你和我媽親生的嗎？”
那條胳膊伸到一半，就被我這句話說的僵在了半空。
停頓半晌後，他慢慢坐回了沙發上，像是自嘲的輕聲一笑：“誰告訴你的？”
我沒回答，而是反問他：“今天下午在咱家小區樓下，有四個人把你攔住了，結果從一輛埃爾法裏下來個男的，把那四個人都給打發了是吧？
當時我就坐在副駕駛，全程都看見了，那男的有多大本事你也知道，子彈打到腦袋上都沒事，你覺得他可能是個正常人嗎？
既然不是正常人，那他說你不是我親生父親，我是該信還是不該信？”
他沉默了。
已經戒菸許多年的他在聽完我這番話之後，竟然破天荒的從懷中掏出一支菸。
他的手有些顫抖，嘗試了幾下才把煙點燃，深吸幾口，無力的靠在沙發上。
“你挺聰明的，既然能問出這話就證明你心裏已經有數了，我也沒必要再瞞着。
但這些年我和你媽對你怎麼樣你心裏是最清楚的，從小到大，無論你想要什麼我們都儘量滿足你。其他孩子有的你都有，他們沒有的我們也變着法給你弄，沒虧待過你吧？
我每天兢兢業業工作，你媽辛辛苦苦打拼爲了什麼？知道你貪玩，我們不都是爲了給你打好底子，讓你後半生就算什麼都不做也能安安穩穩過下去麼？
爸媽恨不得把心窩子都掏給你，就算你不是我們親生的又怎麼樣？重要嗎？”
相同的話從申公嘴裏說出來，和從我爸嘴裏說出來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概念。
雖說早有心理準備，但得知真相的瞬間我還是感覺腦海中一片眩暈。
他說的是實話，相比其他父母他們確實夠慣着我了。
但我還是搖頭：“爸，對於咱們之間的關係來說不重要，無論咱們有沒有血緣關係我都是你們兒子。
可這事對我很重要啊，活了二十多年了，你總得讓我知道我親生父母是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