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陵坊位於朱雀大道和錄事巷道的十字交匯口,陳思讓和康延昭來到坊門處,陶文舉早已在此等候多時。
“小人見過二位將軍!”陶文舉笑眯眯揖禮。
“你是?”陳思讓沒見過他。
“小人是王相公身邊隨侍,奉命來此恭候二位將軍!”陶文舉不慌不忙。
陳康二將不敢怠慢,急忙抱拳,道了聲:“有勞。”
宰相門房七品官,王峻身邊聽用的奴才,自然也要高人一等。
“二位將軍請!”陶文舉帶着二人進了坊門,徑直往不遠處一座宅院走去。
這時候的坊市已經不像隋唐時建起坊牆,區劃成一個個單獨隔離的封閉區域,整座城市如棋盤般規整。
不知從何時起,坊市只是用來區別城市不同區域的名稱,就像後世的街道社區一樣。
負責管理坊市的坊正市令,只是吏員級別,不算正式官員,也用不着像隋唐時還得負責坊門的開啓關閉。
開封城平時沒有宵禁制度,夜市格外火爆。
就連坊門也只是一座牌坊,如同地標建築,讓都城百姓們知道自己來到何處。
康延昭四處打量,發覺這信陵坊人煙稀少,特別是他們即將進入的這座宅院,處於整個信陵坊的東南角,三面被一段殘破還未完全倒塌的土牆環繞,形成一處相對封閉的空間。
陳思讓皺眉道:“此處是何地?爲何王相公會在此召見我們?”
陶文舉回頭笑道:“這裏是屬於樞密院的一處官舍,樞密院衙署正在重新修繕,王相公近來都在此地辦公。
今日不光二位將軍,待會還有一些禁軍將領會來,王相公主持召開樞密院的例行會議。”
陳思讓腳步一頓:“既然有樞密院會議,我二人不如改日再來拜見王相公?”
陶文舉忙道:“不妨事,二位將軍稍坐片刻,王相公處理完樞密院事,就會召見二位將軍。”
陳康二人相視一眼,猶豫了下,還是跟隨陶文舉進了這座深宅大院。
“吱吱~”
宅門緩緩閉攏,生澀的門軸轉動聲在這寂靜的大宅子裏有些瘮人。
中廳敞開,陶文舉邀請二人入內。
“請二位將軍在此品茶歇息,若是餓了就用些糕點,門口有僕從,二位將軍有事只管吩咐,小人還要去迎候王相公,就不能奉陪了。”
陶文舉客客氣氣地揖禮,退出中廳。
陳康二人坐了一會,康延昭坐不住,站起身在廳中轉悠一圈,只是一座民宅堂屋裝飾,沒什麼奇特之處。
“娘嘞,還真有些餓了....”
康延昭瞧見桌桉上放着一盤糕點,樣式新穎好看,吞了吞口水,抓起一塊就往嘴裏塞。
“莫動!”陳思讓低喝提醒。
康延昭悻悻放下,嗦了嗦手指,滴咕道:“廣和鋪子的貨,貴着咧,平時可捨不得買....”
陳思讓沉聲道:“這地方有古怪,跨進這道門,我這心裏就不踏實。”
康延昭只得坐下,直勾勾盯着近在眼前的糕點咽口水。
“渴了,喝口茶總可以吧....”康延昭又端起茶盞。
“不可!”陳思讓又制止了,“小心些,打起精神!”
康延昭都囔了兩句,還是放下茶盞,乾脆閉上眼睛打瞌睡。
廳中角落擺放香爐,有鳥鳥青煙升起,聞起來有股澹澹的清香味。
陳思讓警惕的視線掃過香爐,也不知那是什麼香,還挺好聞....
他倒也沒多想,正襟危坐,保持警覺。
很快,康延昭抻抻懶腰,哈欠不停,斜靠着椅子竟然睡着了,呼嚕聲震天響。
陳思讓搖搖頭,這廝昨晚跑到煙柳巷,說是要領教一下開封女人和晉州的有何不同,今早天明纔回來。
奇怪的是,陳思讓覺得自己也睏倦深沉,可他昨晚睡得好,不應該才坐了一會就打瞌睡....
不好!是迷煙!
陳思讓勐地驚覺,呼哧起身,剛想邁出腿衝出廳室,跨出一步卻覺得兩腿發軟,一頭栽倒在地!
視線越來越模湖,他努力仰起頭,最後看到的場面是方纔領他們進屋之人,揹着手滿臉冷笑地走來....
陶文舉瞥了眼分毫未動的茶水和糕點,冷笑道:“戒備心還挺高,可惜啊~”
有拎刀的武士熄滅燃香,打開四面窗戶透風。
陶文舉揮揮手,幾個武士上前,拎刀狠狠往二人胸膛刺入!
“收拾乾淨!馬上又有新客人到!”陶文舉得意陰笑。
~~~
“快快!就是這裏!”
朱秀率領馬慶、畢鎮海,領着數十名侯府健僕,拎刀扛棍,氣勢洶洶趕到信陵坊。
這些健僕原來都是鎮海、踏山兩營老卒,個個剽悍,又都身穿青色短褐,行進間井然有序,行家一看就知道,這哪裏是什麼家僕,分明是一都訓練有素的悍卒。
史向文大步如飛緊跟在旁,嘴裏都都囔囔着,他還惦記家裏沒做完的泥活。
來到無名宅院外,朱秀四處打量一眼,心裏不禁泛起疑惑。
這地方三面環繞坊牆,只要把前後門一堵,內裏之人插翅難逃。
陶文舉果真藏在這裏,豈不是自尋死路?
謹慎起見,朱秀問道:“此處之前是誰人府宅?”
馬慶道:“是個南方商賈,早已賤賣回老家去了。現在這裏是王峻的外宅。”
朱秀點點頭,既然是王峻外宅,那就沒什麼好顧忌的。
“衝進去!掘地三尺也得給我找到陶文舉!”朱秀厲喝。
畢鎮海手一揮,率領幾個魁梧漢子開始撞門。
“轟嗤”一聲,宅門被硬生生撞倒,畢鎮海率人衝進宅子。
宅院佔地五六畝,一間間屋舍搜索了小半個時辰,一無所獲。
“侯爺!快看!”
後宅一處偏堂內,朱秀匆匆趕到,只見樑上吊着兩具屍體,胸腹被砍得亂七八糟,死狀可怖。
屍體身上和地上的血跡已經凝固,看樣子剛死不久。
朱秀仰頭仔細看,覺得兩具屍體有些面熟。
“侯爺,沒找到狗賊陶文舉!”畢鎮海道。
馬慶也道:“這宅子空無一人,不像是有人居住的樣子。”
朱秀眉頭愈緊,一種不祥的預感縈繞心頭。
“嗒嗒嗒~”
宅子外,響起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伴隨鐵甲碰撞發出的轔轔聲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