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光睿掙扎着擡起頭,從朱秀的話音裏聽出活命的希望。
沒等他說話,只聽朱秀又自言自語地道:“李光儼不值錢,你是李彝殷的兒子,定難軍少帥,我看還是你留下,放李光儼回去....”
李光睿頓時急了,艱難支撐起身子,哀求道:“小先生放我走吧!等小人回到夏州,不管小先生要什麼,小人一定給您送來,金銀玉器,珠寶珍玩,還有....還有西域美人、北海名駒....”
朱秀冷着臉搖頭道:“放你回夏州,你抵賴不認賬怎麼辦?”
李光睿顫抖着手指天發誓:“小人願對菩薩起誓!”
朱秀佯裝思索,還是搖頭道:“不行,放你走留下李光儼,怎麼看都不划算。我怎麼知道,李光儼在你們父子眼裏值多少錢?”
李光睿神情焦急,像一個溺水的人好不容易抓住一根救命稻草,絕對不會輕易放棄。
“李光儼也是我黨項王族出身,和小人是血脈相通的親兄弟啊~”
李光睿極力辯解,想要說服朱秀,留下李光儼一點不虧。
李光睿趴在地上,強忍痛楚,臉上擠出難看的諂笑:“小先生想想看,如果您強留小人,放走李光儼,萬一家父誤會了小先生,一怒之下率軍問罪,豈不是爲彰義軍招惹麻煩....”
朱秀冷笑:“你威脅我?”
“不敢不敢!小人絕對不敢!”李光睿惶恐地搖頭,“小人的意思是,我們兩家本無大仇怨,一切皆是這該死的薛修明從中作梗,才使得誤會愈深,以至於如今之地步....
既然薛修明已死,小先生得報大仇,我們兩家自當修好纔是!
只要小先生答應放小人走,這份恩情小人必定銘記在心,永生不忘!不管小先生想要什麼,小人都可以奉上....”
朱秀摩挲下巴,悠悠道:“你們定難軍出兵強佔我原州馬場,還上書朝廷告狀,要拿我治罪,這幾件事讓我丟了顏面,也讓我彰義軍蒙受損失,這口惡氣我可咽不下去....”
李光睿急了,不顧傷痛掙扎着跪倒在地,苦苦哀求道:“兩家矛盾皆因薛修明和李光儼而起,如今薛修明已死,李光儼也落入小先生手中,還大敗五原鎮兵,抓了幾千俘虜,小先生的怒火也該發泄完了....
要是小先生還是氣不過,就....就把李光儼狠狠打一頓,他皮糙肉厚,筋骨結實,比小人可抗揍多了....”
朱秀撫掌大笑:“這倒是個好辦法!不過剛纔你還說,李光儼和你是血脈相通的同族親兄弟,現在卻唆使我對他用刑,也太不講義氣了吧?”
李光睿賠着笑臉:“不妨事,誰讓他不長眼,竟敢跟小先生作對!小先生只管打,別打死就行....”
朱秀笑容一斂,殺氣騰騰地道:“若我想要他的命,又如何?”
李光睿一怔,咬咬牙,抱拳道:“只要小先生肯放了小人,小人回到夏州,見到家父,一定勸說他息事寧人!不管小先生做什麼,定難軍都不會追究,願與彰義軍永世修好!”
角落裏的人影消失不見,朱秀看了眼嚴平,嚴平會意點頭,走出屋子。
“你和李光儼,究竟誰走誰留,還是你們當面商量清楚吧。”朱秀淡淡道。
李光睿愣了愣,回頭看去,只見嚴平領着李光儼走進屋。
李光睿艱難地爬起身,驚訝地上下打量,他發現李光儼雖然衣袍破爛沾染血跡,但似乎沒受太多的皮肉傷,精神勁頭看起來還不錯,只是眼神陰沉晦暗,目光泛冷。
“五哥....你....你~”
李光睿漸漸睜大眼,李光儼渾身完好,看不出絲毫遭受過酷刑的樣子,這讓他難以理解。
在他想來,李光儼和朱秀之間纔是深仇大恨,朱秀打了他三十板子,輪到李光儼,怎麼說也該翻一倍纔對。
可現在看來,似乎捱打的只有他自己。
李光睿像是明白些什麼,撲上前死死抓緊李光儼的胳膊,又急又怒:“五哥!你、你們是不是早就商量好,留下我,放你走?五哥!你可千萬不能扔下我不管吶!”
李光儼目沉如水,沉默地看着他。
朱秀淡淡地道:“實話告訴你,找你來之前,我原本打算放他走,讓你留下....”
李光睿急得直跳腳,抓緊李光儼的胳膊搖晃:“五哥你不能走!你走了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我!你回到夏州,父親怪罪起來,你如何交待?”
李光儼失望地看着他,好一會,才低嘆口氣:“睿哥兒,我們是同族兄弟,本該彼此信任,爲何卻禁不起別人三言兩語的挑撥?”
李光睿呆了下,咬牙道:“本就是你家和彰義軍之間的過節,與我何干?我也是受你牽連才落得個俘虜下場!你要是捨下我自己回夏州,父親一定不會饒恕你!”
李光儼雙臂一震,輕易掙脫李光睿的雙手,眼裏的失望被一片平靜所取代:“我留下,你走。”
李光睿大喜過望,壓低聲道:“五哥放心,等我搬來救兵,一定儘快救你脫困!”
李光睿一瘸一拐地走了兩步,覥着臉道:“小先生也聽見了,我們已經商量好,他留下,放小人走!小先生想要什麼儘管開口,小人回去籌備籌備,親自帶人送來!”
朱秀起身繞過桌案,瞥了他一眼,李光睿眼巴巴地望着。
“我突然改主意了,你們兩個,一個也走不了!不好意思啊~”朱秀古怪一笑,慢悠悠地開口。
李光睿笑臉一僵,呆滯住,焦急道:“小先生方纔可是說好的!怎能說話不作數?”
朱秀扭頭嘲笑道:“不作數又能如何?不怕告訴你,小爺壓根沒想過放你走!想要活命的話,回去好好寫一封求救信,送去夏州交給李彝殷,讓他準備好金山銀山,香車美人寶馬,綾羅絹絲錦緞各百匹,珍珠珊瑚瑪瑙各十箱,于闐的羊脂玉,嶺南的龍涎香,安南的沉香木,各一百斤.....”
李光睿趔趄腳步差點一頭栽倒,悲憤地滿臉漲紅,金銀車馬美人還好說,可銀夏之地深處內陸,陰山腳下,與大漠一山之隔,去哪裏找什麼珊瑚香木?
朱秀張嘴開出一連串條件,明擺着刁難人。
“回去好好想想怎麼寫這封信,要寫得情深意切、感人肺腑,最好讓你爹看了就黯然神傷、垂淚不止....要是實在寫不出,我也可以代筆,不過潤筆費可得另算....”
朱秀大笑着甩甩袖袍,走出土屋。
“朱秀狗賊!你站住!你敢傷我一根寒毛,定難軍必定踏平涇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