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鉉近來日子過得不錯。
他以徐茂才爲化名撰寫的文章,得到報社重視,基本上每隔兩三期,就能見到他的文章登上頭版主面,作爲當期報紙的核心讀物。
作者徐茂才,成爲安定縣城一位不大不小的名人。
相應的,他的稿費也是水漲船高,加上擔任週末兼職編輯賺取的薪酬,足夠他和李從嘉在縣城過上相當體面的生活。
就算每週在泰和樓喫三四日也綽綽有餘。
徐鉉在一個月內還清拖欠的房費,還請邸舍跑堂的大小夥計,幾位廚房大師傅,一起到泰和樓搓了一頓,還給後竈房的幫雜大嬸每人送了五十文錢紅包,感謝他們近段時間對李從嘉的照顧。
徐茂才和他的外侄李嘉,一下子從邸舍衆人口中的老賴,搖身一變成爲最受歡迎的人。
原本打算單獨宴請邸舍掌櫃,可堂倌頭子胡廣嶽說掌櫃實在太忙,無暇分身。
反正自從住進邸舍後,徐鉉就沒見過掌櫃,只知道是一位異常忙碌,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物。
邸舍裏的人都知道有掌櫃這麼個人物,但真正見過的,只有胡廣嶽和其他幾個堂倌,還有後竈房的幾位大師傅。
徐鉉猜測,這位掌櫃說不定也是公門中人,經營邸舍不過是副業,真正的職業應該在官府之內。
在安定縣城,盛和邸舍的規模不算小,也從沒聽說與別人有過糾紛,更無人鬧事。
想要做到這些,掌櫃必定是一位有相當能量的人。
徐鉉暗暗琢磨,如果能結識這位掌櫃,一來可以向他打聽有關四有先生的下落,二來可以找門路,看看有無可能救徐彪等人脫困。
還有一事令徐鉉感到困惑,邸舍衆人對於能夠去泰和樓喫席,好像並不太感興趣。
泰和樓的許多新式菜餚,連徐鉉和李從嘉也是第一次見,可上次喫席時,胡廣嶽竟然看一眼菜式就能說出名目來,看樣子不像第一次喫。
徐鉉沒跑過堂,不知道做堂倌能掙多少月錢,從盛和邸舍的生意情況看,胡廣嶽應該能掙不少,但也不會奢侈到去泰和樓喫席的地步。
還有後竈房的總廚,對泰和樓的菜式經常表現出不屑一顧的態度。
原本徐鉉認爲老師傅是因爲同行冤家的緣故,又或是羨慕泰和樓廚子的高薪。
後來老師傅有一日來了興致,做了一道水晶肘子,李從嘉偷偷夾帶了些帶給他嚐嚐,味道比之泰和樓竟然分毫不差,像是一個師父教出來的。
水晶肘子也是泰和樓的名菜,深得李從嘉歡心。
一個邸舍竈房廚子,竟然能做出泰和樓名菜,徐鉉和李從嘉感到非常震驚。
難怪老師傅提及泰和樓時口氣頗大。
徐鉉和李從嘉不知道的是,這位老師傅和泰和樓的大廚,還真是師出同門。
他們都是經過朱秀親自培訓,嚴格考覈後才得以出師的。
老師傅原本在泰和樓做大廚,後來因爲脾氣硬臭了些,經常與客人發生爭吵,便調離崗位。
剛好盛和邸舍開業,缺少竈房總廚,便讓他出任。
邸舍竈房對菜式要求不高,也很少有客人挑刺,老師傅幹得輕鬆愉快。
整個邸舍,真正知道朱秀身份的,也只有老師傅和胡廣嶽。
所以嚴格意義上,徐鉉和李從嘉在邸舍飯堂喫飯,跟在泰和樓喫飯,沒有本質區別。
今日,徐鉉又領了一筆豐厚稿費,特地到廣和商鋪買了些糖果點心,留給李從嘉一些,剩下的他帶着去找胡廣嶽。
胡廣嶽正在一樓大堂,召集幾個夥計開會,彙總半月以來,從各地商旅身上搜集來的情報,整理以後準備上報。
這幾個夥計和胡廣嶽一樣,都是藏鋒營發展的情報人員,算是邸舍的核心成員,在彰義軍都是掛了名的,算是有編制的堂倌。
“胡老弟!”徐鉉拎着禮盒熱情地喊了聲,進到大堂裏。
胡廣嶽沒想到徐鉉這個時候會來找他,急忙使眼色,讓手下人把文書材料統統收走。
“你們這是在....”徐鉉見幾個夥計抱着一摞書冊紙頁快步離開,有些疑惑。
胡廣嶽乾笑道:“閒着沒事,弟兄們找點樂子,看看畫冊什麼的....”
胡廣嶽擠眼睛,笑得很是猥瑣。
“...噢....噢噢!”徐鉉愣了愣,才反應過來胡廣嶽口中的畫冊是什麼意思。
徐鉉尷尬地有些臉紅,站在原地有些手足無措。
大白天的湊一塊看春宮圖,還真是俗不可耐啊....
胡廣嶽倒是臉色如常,招呼徐鉉坐下,給他倒茶:“徐先生今日怎麼沒去報社?”
徐鉉把禮盒放下,強作鎮定道:“去過了,剛回來,領了稿費,順道買些糕點,這一盒專程送給胡老弟的,還請收下!”
“徐先生又有大作要登上頭版了!恭喜啊!”
胡廣嶽瞟了眼禮盒,“廣和商鋪的?價錢可不便宜!太貴重了,我可不敢要,請徐先生收回!”
“胡老弟萬勿推辭!”徐鉉把禮盒塞他手裏。
“徐某與外侄住在邸舍,一直承蒙胡老弟關照,一點心意,算不得什麼,就當作感謝胡老弟兩月以來的照顧。”
胡廣嶽笑道:“徐先生太過客氣了,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收下了。”
徐鉉見胡廣嶽收下禮物,暗自鬆口氣,笑容也愈發親切了。
“胡老弟在邸舍幹了許久了吧?”徐鉉道。
胡廣嶽點點頭:“從邸舍開辦至今,我一直在此。”
徐鉉笑道:“掌櫃久不見人,一直將邸舍交由胡老弟操持,想來掌櫃對胡老弟一定信任有加。”
胡廣嶽道:“掌櫃家大業大,並不時常過來,他看我做事還算認真細緻,便放心交給我打理。”
徐鉉問道:“冒昧問一句,掌櫃可是有官職在身?”
胡廣嶽看着他笑了,“徐先生今日是找我來打聽掌櫃底細的吧?”
徐鉉不好意思地笑笑,拱手道:“胡老弟見諒,徐某並無冒犯之意。”
“無妨,徐先生有事不妨直說。”
徐鉉看看大堂外,低聲道:“胡老弟知道我們是從南邊來的,當初入境時,還有幾位族人,因爲不懂事,犯了彰義軍的規矩,如今被關押在改造場,想請掌櫃幫幫忙,託關係找門路,看看能不能救族人脫困。”
“原來如此。”胡廣嶽點點頭,皺眉沉吟不語。
“不瞞徐先生,我家掌櫃雖然不是公門中人,但在縣衙甚至節度府都頗有關係。只不過掌櫃爲人低調,甚少公開露面,想找他辦事確實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