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機密局類似，中樞省的國家空算機連接終端也是建在地下深處的，據說能承受最強鑽地彈，甚至是核爆的打擊。
電梯門開啓後，她們看到的是一條簡單的地下通道，和一般的過山隧道沒有什麼區別。
“前面有個崗哨，你拿着申請單就可以過去。”
在長長的通道中，朱雀的靴子敲擊着地面，發出木魚般咯噔咯噔的聲音。就像燧石相互擊打，她每走一步，就有一團火苗從地上升起。
“我嘛，因爲參與過空算機的設計，沒有特殊理由是不能進去的。所以這裏得規避一下。”
等她的話說完，咯噔咯噔的聲音已經消失。騰起的火焰已經講她完全吞沒，變成了一條長長的火舌，往艾婷的衣袖裏鑽去。
“喂，你別燒了我衣服！”
“放心，我又不熱。”
但艾婷感覺手腕那兒明顯變得有點灼熱，就好像帶了一個滾燙的手環，好在她暫時還能忍受。
拐過彎，前方出現一道鐵柵欄，有荷槍實彈的士兵把守。守衛認真校對了艾婷手上的申請單，又聯網查過二維碼，把她放了過去。
兩人就這樣通過了崗哨，到了沒有人的地方，朱雀又從艾婷袖子裏鑽了出來，拍滅衣服上燃燒着的餘火，帶着一身焦味走在前面。
“你們不是禁止進來嗎？爲什麼伱對這裏這麼熟悉？”
艾婷的職業習慣讓她有點多疑。
“嘿嘿，國家空算機的每一處連接終端，都是當年我帶着羅安他們親手安裝調試過的好不好？”
進入連接空算機的機房。出乎艾婷的意料，連接空算機的機房格外簡單，沒有什麼特別炫酷的東西。
棕色的地板、米色的牆，牆上掛着人們幻想的青芒女神的畫像。頭頂則是辦公室裏最常見的日光燈管，散發着總是讓上班族犯困的粘稠的白光。
眼前是一臺至少十年前才能見到的臥式主機，上面赫然還存在A、B盤的軟驅插口。
主機上方是沉重的老式顯像管的顯示器，前面則是因爲太舊而有些發黃的白色塑料鍵盤。
事實上空算機的軟硬件一直在不斷升級，但連接終端這種東西，反而是越簡單越好。越複雜的玩意兒越容易出事。
自從二十年前他們製造了這第一批終端之後，這些硬件就再沒有升過級。原因只有四個字，簡單夠用。
操作界面是純文字控制檯的，通過輸入命令來操作。提示符正是朱雀最喜歡用的那一款：
“》”。
顯示器左邊是一個類似衣架的架子，上面掛着一副頗爲蒸汽朋克的古銅色頭箍。艾婷沒有猶豫，直接戴在了頭上，然後輸入命令：
“login”，用戶名，回車。
一陣古怪的電流從她頭上流過。就像是一點柔和的光芒撒入了這狹小昏暗的世界，晨曦如同漣漪般從東方的天空開始散開。
帷幕拉開，狹小的地下世界變得寬廣無邊。密佈的森林就像一牀厚厚的毛毯，覆蓋了藍天薄雲下的棕色土地。
咖啡色地板變成了清澈的水面，水面上靜靜地漂浮着黃色的睡蓮，睡蓮下是游來游去如同精靈般的魚兒。
清晨的天空，陽光一點都不刺眼，就像橙色柔軟的蛋液，混合着清新的空氣撒在人的臉上。
她身上穿着一身花紋簡潔的青色衣裙，坐在一棵大樹下，由光滑的藤條構成的鞦韆上，輕輕地搖晃。
而朱雀也換了一副樣子。她穿着一身輕薄飄逸、裸露着半邊雪肩的紅裙，頭上戴着如同火焰跳動的金冠，站在鞦韆不遠處的前方。
橙色陽光撒在她絕美無比側顏，彷彿給她戴上了一個覆蓋半邊臉的金色面具。
“喂，這是什麼？”
艾婷想從鞦韆上下來，但太高了她做不到，只能任由這鞦韆蕩啊蕩，蕩得她心裏有點兒慌。
“這是青芒的記憶啊。”
朱雀得意地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青芒的記憶？”艾婷還不是很明白，“青芒的記憶在哪兒？”
“這些記憶不會自動寫入你的腦子，但你會在她的意界中經歷一遍她自從誕生以來所有的經歷。”
朱雀繼續孤芳自賞地撫摸着自己如同火焰般紅色長髮。這些長髮披在她白玉般的肩上，在晨曦的照耀下，散發出珠寶般五顏六色的光芒。
她有意不擡頭去看鞦韆上坐着的青芒。美貌需要碾壓性的優勢才能得到襯托。如果是勢均力敵甚至略遜，對比就變得毫無意義。
“等經歷完了之後，你可以自己選擇要不要接受。”
“接受又怎麼樣？不接受又怎麼樣？”
艾婷有點慌張地問。
朱雀終於想起了自己來這裏的正事，從陶醉中恢復了正常狀態：
“接受的話，你會變成青芒，然後我和青芒去救孟飛。如果你拒絕，那你還是艾婷。我就得和艾婷去救他。”
“這……”
艾婷有點拿不定主意。她有點害怕變成青芒，即便只是暫時的。但她又覺得以青芒的力量去救孟飛能更有利。
“你拒絕成爲青芒還有一個副作用。那就是她得等你老死後，才能再產生另一個身體。這等於將她完全覺醒的時間延後一生。
“不過即便這樣，你死後你的記憶也會被保留成爲青芒記憶的一部分。
“流程就是這麼個流程，接不接受你自己決定啦。”
艾婷還來不及仔細思考，時光就好像無法遏制的過山車般狂飆了起來。八千年的經歷在艾婷眼前一閃而過。
因爲這速度太快，她和真的坐過山車一樣閉上了眼睛。等她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她的眼神已經不一樣了。
她還是艾婷，但她想起了八千年中經歷的事，也想起了降生到艾家之後，一步步成長的過程。
本質上來說，青芒就是艾婷，艾婷就是青芒。只不過青芒是過去的艾婷，而艾婷是忘記了過去的青芒。
這一刻，她全想起來了。
她幾乎沒有猶豫，立刻就動用了時光權柄。這對她來說如同呼吸一樣自然，因爲她曾經無數次這樣做過。
只需要設定幾個參數，然後冥想一串代碼就行了。
當這串代碼在她腦中想過，強大的權柄就會被觸發。整個世界就會像卡住的玩具一樣猛然停止，然後開始瘋狂的倒退！
但實際上，這一切並沒有發生，時光依然在默默流逝。
艾婷猛然驚醒，發現自己依然坐在日光燈下的小機房裏，坐在那臺老式的，需要輸入命令的電腦前，還戴着頭箍。
朱雀站在她旁邊，認真地看着屏幕。
“喂，這是怎麼回事？”
艾婷摘下頭箍，指着屏幕上的輸出。她的登錄是成功的，但是接下來是一段錯誤提示：
“終端連接失敗。錯誤碼爲0xC0000022。”
朱雀忽然哈哈哈哈大笑了起來。然後她開始莫名其妙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
只聽咔擦一聲，她竟然把自己的手指擰了下來，露出裏面特殊材料製作的銀色指骨。
然後她拍了拍艾婷的腦袋。
“咱們倆只是兩個人偶而已，又怎麼能連接上國家空算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