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出了慕恩堂，走進外面寒風呼嘯的大街。
他們能聽見來自荒漠上的大風，遇到梧桐市如同叢林般豎立着的高樓大廈的時，在高空中發出的呼嘯。
他們能聽到無數枯黃的葉子被風吹動，在地面上滑動時發出的沙沙的聲音。
這回他們之間的距離比以前明顯減少了，至少中間無法再通過一個人。
孟飛一直在醞釀一個大膽的行動，就是抓住艾婷的手。不管表白不表白，牽手是第一步。
但問題是艾婷始終把手放在呢子大衣的口袋裏。
他思慮良久，放棄了伸手到人家口袋裏追擊的打算。這太像扒手了。
他們在走進大富廣場的時候，終於感覺渾身又溫暖了起來。孟飛把羽絨服脫了下來拿在手裏。
每次進入商場，他都感覺像身在天堂。
地面就像鏡子一樣幾乎一塵不染，各色的裝飾和燈光，就好像是琳琅滿目的珠寶。
若只看表面，這和佛經裏所說的潔淨美妙的西方極樂世界、東方淨琉璃世界有什麼區別？
只是這一切都依賴金錢流動的灌溉。若是沒有了消費，這些商場很快就會敗落成爲恐怖片的拍攝地。
在孟飛的計劃中，他的晚餐是在“豪享客”溫暖的燈光下，柔和的音樂中，和心中女神好好的來一頓牛排加紅酒的。
但事實上他們是在銀拱門各取了一個漢堡然後急匆匆地趕往頂樓的明亮電影院。
這是一個意外導致的連鎖反應。
他在豪享客預訂的是七點的座位，然後買了月亮影院八點半的電影票，時間是綽綽有餘的。
結果他七點半纔想起這件事，再加上艾婷出門前的十五分鐘耽擱，兩人到達大富廣場都已經八點了。
離電影開場只剩下半個小時，預訂的座位也誤過了，這時候再去排隊享用牛排已絕無可能。
坐在月亮電影院門口等候的沙發上，兩人尷尬地啃着漢堡。
“早知道喫這個，我還不如先在食堂喫完飯再來！”
艾婷不滿地說。
“本來我的計劃是完美無缺的。”孟飛厚顏無恥地辯解說，“我只是因爲沉迷於工作才誤事了。”
“才上班第一天就沉迷？”
艾婷對此嗤之以鼻。
“你說張力不會不會跟蹤我們？”
孟飛四處張望了一下。
“我總覺得他有這個動機。”
“你別瞎想了！”
艾婷粗暴打斷了他。
“今晚根本就不是他值夜班。再說工作是工作，私人是私人，你以爲他是跟蹤狂？”
“我是老覺得有人在跟着。”
“你就是小心眼兒。”
電影是他精選的，名爲《異度空間》。座位也是他好不容易纔搶到的，最後一排的情侶座。
《異度空間》這部電影他在前世看過。
現世的特色就是他前世見過的文藝作品幾乎都重新出現了。
這就使得他無法走全民巨星路線。否則他隨便寫幾首前世聽過的經典歌曲就火爆全球了。
果然片子開場，和他前世看過的《異度空間》基本相同。只不過環境、背景和演員稍有差異。
主角長相和氣質都很像張國榮，但並不是前世的哥哥本尊。
恐怖片的好處就是，女人在恐懼之下會本能地尋找依靠，而最好的依靠自然就是坐在身旁的男性朋友了。
當然，這也得在恐怖指數足夠的前提下。
孟飛覺得《異度空間》這部片的恐懼指數是足夠的。
尤其是影片的後半段，那種男主無論跑到哪裏，都擺脫不了心中怨靈的糾纏的那種絕望的恐懼。
當他游泳時，看到水底擺放着敞開的棺槨，裏邊躺着臉色慘白，殮妝詭異的屍體。
當他大白天、坐在行人川流不息的大街邊的長椅上，卻看到已死的女孩在旁邊對自己微笑。
當他瘋狂逃跑，無論跑到哪裏，都看到同一個死者的無數的分身，從四面八方往自己爬過來。
無處迴避，無處可逃的深深的絕望感能網羅住每一個觀衆。
但偏偏艾婷這傢伙腰板挺得很直，頭朝前傾，目不斜視地盯着屏幕的方向，簡直是看得津津有味啊。
難道你就不需要找點安全感麼？
片子最多還有十分鐘就要結束了，孟飛決定大膽行動。此時再不動手就真遲了。
因爲是情侶座，他們之間是沒有扶手間隔着的。艾婷很自然地將左手放在身邊。
再也沒有衣服口袋之類的障礙了。
他必須放手一搏！
雖然說在這一步遭遇頑強抵抗並不意味着立刻失敗，但後續歷程就會尷尬和艱難許多。
但如果沒有遭到抵抗，則可以說關係急劇升級，他們之間的藩籬會瞬間被砸得粉碎。
甚至表白不表白都不是太大問題了。能動手幹嘛要用嘴？
他的右手就像片中在地面上爬行的蜘蛛一樣在沙發上爬了過去，輕輕地放在了艾婷的左手上，然後緩緩用力抓住。
“你幹嘛？”
艾婷掙扎了一下。但她眼睛還盯着電影銀幕，並沒有拼命用力掙扎，所以並沒有掙脫成功。
“害怕了？”
掙脫失敗她就沒有再掙了。
“不，”孟飛滿頭是汗，冷靜地迴應說，“我怕你害怕啊。”
這時候言語不重要，行動才重要。孟飛一邊狠勁地抓着對方的手堅決不讓掙脫，一邊若無其事地看着電影。
男主正在被從走廊上爬來、從窗口爬處、從門口涌入的幾乎無窮無盡的女鬼圍攻，無論他逃到哪裏都無法擺脫。
救命稻草女主出現了。男主衝去過一把就抱住了女主。這時候跟過來的女鬼手指都碰到了女主的臉，女主在那一剎那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這個鏡頭在他前世就看過，但他一直不解。既然女鬼是男主心中才存在的噩夢，爲什麼女主會爲此而驚恐呢？理論上女主根本看不見女鬼才對。
爲了研究一下這個問題，他在猶豫要不要當場演示一下，擁抱身旁的女主試試她能否感受自己內心的鬼。
想了想他還是放棄了。來日方長，不可操之過急。
但這時候身邊人神奇地湊了過來，他能明顯能感覺到帶着女人香味的呼吸。火熱紅脣居然碰到了自己的耳垂！
這讓他渾身如同觸電般地一顫。但他依然如柳下惠般目不斜視。
仙子請自重啊！
早知道艾女神這麼主動，他還費這心思定豪享客的牛排，直接銀拱門的漢堡奉上不香嗎？錢省下來買奶粉早做準備就好了。
“人生就像一場夢，醒來會怎樣？”
“醒來就死了。”
孟飛不由自主地回答道。
“那你是想要一場噩夢呢，還是一場春夢呢？”
“當然是要一場春……”
孟飛正在回答，話都說了一半，他警惕地停止了。因爲他忽然回想覺得對方說話的聲音有些怪。
艾婷的話語聲清脆而明亮，但這個說話聲簡直是媚語如絲，勾魂奪魄。
孟飛不敢動脖子，只能轉動眼球，用餘光掃描身邊的美女。
艾隊長的齊耳發什麼時候變成披肩長髮了？
連胸都變大了。這豐滿程度完全不是艾婷能比的。雖然他認爲艾婷的大小纔是最合適的。
他猛然扭過頭。
在電影熒幕的彩色光芒的變幻中，情侶坐上的女伴正非常靠近地看着自己，彷彿隨時要吻過來。
但這根本就不是艾婷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