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循手指看去，燈柱頂端，是一個色彩斑駁的巨大碗狀物，從洞頂的延伸下一根透明的粗壯管道，管道開口闊大，不停有淡綠色的粘稠物蠕動着從透明管道中前赴後繼，落入巨碗。
達克艱難地嚥下口唾沫：“那是……大羣的史萊姆？”
那兩人已經無法開口了，只能眼睜睜看着史萊姆越聚越多，越聚越多，當史萊姆彙集到大半碗時，一道巨大的電弧猛地貫穿整根燈柱，伴隨着劇烈的噼啪聲，無數電光沿着從燈柱上探出的白色粗線竄入穹頂；所有史萊姆全變成綠色液體，順着燈柱柱身流下去，同時，六根軟管猛地一抽，又一波暗黃色膏狀物擠壓出來。
好半天，羅伊斯纔回過神來：“用這東西喂老鼠嗎？”
“不，”莫森搖頭，“好像是，用史萊姆作材料，給某種裝置提供魔能動力的。那些黃顏色的玩意是料渣。”
“猜，這是誰幹的？”
達克笑道：“除了羅德里格斯那個研究史萊姆的變態，還會有誰？”說完這句話，他突然想起，貌似還有一個叫喬治的傢伙，也對史萊姆感興趣。他看了一眼羅伊斯，他也正往這邊看過來那眼神分明是：你懂的。
莫森站在最前面，沒看到兩人的眼神，摸摸小鬍子道：“能把史萊姆變成魔能，這羅德里格斯，還真有兩下子，有這本事，做點正經事情不好麼？”
羅伊斯下巴一擡：“現在，這情況，怎麼辦？砸場子？”
莫森道：“現在得想法跑路，這些老鼠，讓它們自己玩兒去吧！”
羅伊斯有點不放心：“會不會跑出一個老鼠王國啥的？”
莫森搖頭：“除非老鼠學會維護鍊金術設備——走吧。不用管，自己就完蛋了。”
達克問道：“怎麼說？”
“天上掉餡餅，誰會不高興？萬一有朝一日餡餅不掉了……”
達克大笑：“好極了，咱們走。”
三人離去，大廳中的鼠羣，依然在熙熙攘攘。
啪卡一聲，又一根黑色軟管悄然斷裂。
離開這裏，向上的路是一片漆黑，還好有個法師莫森，一級的照明術在這裏發揮了大作用，要不然大家就得摸索前行了。
不知艱難跋涉了多久，前方的頭頂上，突然出現了一個微微搖動的亮點，大家的立即振奮起來，難道是洞口到了？
“不可能，老鼠怎麼會打直洞，小心爲好……咦，臺階？”達克話音未落，被絆了一下，低頭一看，狂喜不已，“臺階，這裏有臺階！”
莫森低頭掃視一番，喜道：“是臺階，這一定是當初挖負五層時的廢洞，不遠了，離出口不遠了！現在已經從老鼠洞裏出來了！”
達克和羅伊斯唏噓不已，想想自從坐升降梯下去，再到一步步爬上來，真是歷盡磨難，現在終於看到人類的痕跡，不由心潮澎湃。
“所以，準備戰鬥吧，”莫森眯縫起眼睛朝上打量了一番道，“跟不知名的人造惡魔！”
三人小心翼翼向光點摸去，走近了，果然是個洞口，達克探出頭去觀察了一番，朝下面招手：“外邊是樓梯，安全，快上來，我們到負五層了。”
後面兩人先後爬上來，剛剛站穩，連話都沒說一句，兩個巨大的黑影就轟隆一聲撞在樓梯間的牆
上，把天花板上泥灰震落了無數。
那是一頭長了三根犄角的雙腿直立的牛，目露兇光，正把一隻同樣雙腿直立的鋼爪巨鼠頂在角上，死死釘在牆壁上；而巨鼠鐵槍一般的環節尾正從牛肚子刺進去，從背後穿了一個尖出來！
一牛一鼠渾身是血，大大小小的傷口不知有多少，牛全身都在抽搐，脖子都被巨鼠的爪子刨得稀爛，而巨鼠已經大小便失禁，腥臭氣陣陣撲來，依然僵持不動。
又僵持了片刻，咔嚓一聲輕響，巨鼠的脊椎被頂斷，全身一陣痙攣，沒了聲息。三角牛想搖晃腦袋後退，剛倒退了一步，轟然倒地，眼珠翻白，同樣了無聲息。
三人呆立了好久，達克最先反應過來：“這算什麼？惡魔大亂鬥？”
莫森道：“魔能供應中斷，瘋子鍊金術師們搞出來的阿貓阿狗全跑出來，開始互撕了。”
羅伊斯從呆滯中回過神來：“說不定，說不定，是好事。”
“怎麼說？”
“趁它們自相殘殺的功夫我們溜過去！聽，現在沒聲音，是不是，已經死得差不多了？”
“就算如此，你說最後剩下來的，是什麼樣的貨色？我們對上它，有沒有勝算？”
“反正在這兒瞎想肯定贏不了，”達克把獄眼晨星橫在胸前，“走！”
三人沿着短短的樓梯向上，樓梯間的號牌上寫着一個大大的“-5”。一扇被撞碎了半邊的鐵門歪歪扭扭的斜靠在門框上。
長長的甬道里靜悄悄，和來時完全不同，所有的鋼質門全被撕碎，扭曲破裂，倒在地上，整個負五層靜寂無聲。
地面上是早已凝固的大片大片紫黑色血跡，各種稀奇古怪的動物屍體橫七豎八倒了一地，幾乎鋪滿了整個走廊。有獨臂的長角猿類，有上肢粗壯，下肢卻細如麻桿的巨熊，還有長蝙蝠翅膀的碩大眼珠——只剩下一層鞏月莫，眼漿早就淌了一地。
各種不知名的凝固半凝固血液，有紅有紫有黑，把地板染成了一個打翻了的調色盤，空氣中散發着的陣陣惡臭似乎變成了固體，緩步走着，似乎都能感受到那種粘滯的附着感。
光石燈晦暗不明的光線照耀下，一切似乎都在微微顫動。
達克的嘴角抽搐了幾下，簡直是地獄來到了人間！
三人大氣也不敢喘一口，小心翼翼地在枕藉的死屍當中穿行，當走到負五層樓梯間，雙腳踏上前往負四層樓梯的時候，才長出一口氣。
羅伊斯先開口：“這就是……鍊金術麼？”
莫森道：“這是被濫用的鍊金術！兩位，最大的問題是，我們一個敵人也沒遇到。”
達克傻乎乎道：“這不是挺好的？”
羅伊斯在他肩上拍了兩下：“這說明，這一層已經完全沒有任何利用價值，比如——可喫的東西。”
達克驚道：“那就是說……”
莫森笑得苦澀：“沒錯，那些腦袋上刻着‘很強大，會喫人’的玩意兒，全跑到還可能有活人的負四層去了！”
達克勉強笑道：“哪有那麼巧……”他一邊說着，一邊伸手去拉樓梯間的門。
嗤的一聲，從門縫裏突然彈出一條又薄又鋒利的舌頭，舌面上還有叢生的細小倒刺，直插達克的腦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