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飯時候,主院變得格外熱鬧,美人們齊刷刷下了廚,主院的小廚房終於派上了用場,香氣一陣一陣的從裏頭飄出來,彩雀情不自禁的吸了吸鼻子,然後扭開頭:“呸,一點都不好聞,肯定不好喫。”
阮小梨笑了笑:“那一會兒我們喫,你別吃了。”
彩雀一呆,有些惱怒的撲過來要撓阮小梨:“你也不能喫,誰稀罕她們做得東西,不能喫!”
阮小梨躲進了屋子裏,當着賀燼的面彩雀不敢放肆,只好朝她做了個鬼臉,然後跑了。
阮小梨鬆了口氣,扭頭看向賀燼,就見他板着臉認認真真的在看賬冊,看的卻仍舊是之前那一頁。
阮小梨在他面前揮了揮手:“回神了,在想什麼?”
賀燼擡眼看着他,神情有些複雜,似乎有話要說,可猶豫許久還是搖了搖頭,只是看了眼窗外。
外頭沒什麼好看的,除了小廚房裏正熱熱鬧鬧的在做飯。
阮小梨臉上的神情淡了下去:“餓了?”
賀燼還是搖頭:“沒有。”
阮小梨笑了一聲:“餓了就說,有什麼不好認的?還是你想喫什麼,我去告訴她們,她們肯定願意給你做。”
賀燼擡眼朝她看過來:“這種事我騙你做什麼?真的不餓。”
阮小梨哦了一聲,拿了書在椅子上坐下來,自顧自翻着看,賀燼朝她看過來,皺着眉思考了一會兒才小聲開口:“你是不是不高興?”
阮小梨被問的一愣:“什麼?沒有啊。”
賀燼鬆了口氣:“那就好……”
可他心裏仍舊隱隱的有些不安寧,或許是因爲那些丫頭來者不善,他有些心虛……以後要離她們遠一點,決不能讓人誤會。
只是就算如此,他還是忍不住又看了眼外頭,那小廚房第一次用,其實是阮小梨給青藤做飯的那次。
他不自覺搓了搓手指,心裏有一點點酸,青藤有,他沒有……
但是算了,現在什麼要求都沒底氣提。
以後……總有機會的吧。
他將目光收回來,一擡眼卻瞧見阮小梨正眯着眼睛看他,他一怔:“怎麼了?”
“今天的雨格外好看?”
賀燼被問的很茫然,他又不是風花雪月的人,怎麼會在意雨好看不好看?
“你要去看雨?”
“我又不是白鬱寧,怎麼會有這種雅興?”
提起那個名字,賀燼頗有些不自在,他扭開頭咳了一聲,又按捺不住去看阮小梨,對方彷彿就是隨口一說,臉上並沒有別的表情,可賀燼還是本能的覺得哪裏不對。
“……阮小梨。”
他猶豫着喊了一聲,對方擡眼朝他看過來:“嗯?”
語調聽起來也很正常。
賀燼稍微放鬆了一些:“你沒生氣吧?”
阮小梨困惑的看着他:“你今天怎麼奇奇怪怪的,我好端端的生什麼氣?”
也對,賀燼也覺得自己今天有些莫名其妙,總想一些有的沒的:“可能是我躺太久了。”
他低下頭決定認認真真的去看賬冊,外頭卻響起了腳步聲,四個美人每人都提着個食盒撐着傘,朝正屋款款走過來,偶爾還要回頭說笑兩句,倒是一副好景緻。
阮小梨透過窗戶,能清楚的看見她們的目光十分不經意似的從外頭看進來,掃過她落在賀燼身上。
不像是省油的燈啊。
她垂下眼睛繼續看手裏的書。
外頭傳來彩雀的聲音:“你們幹什麼?爺又沒說讓你們進,不許進去。”
一陣嬌笑聲響起:“姑娘這話說得真奇怪,我們來就是伺候爺的,他的屋子我們要是不能進,怎麼伺候啊。”
“就是,皇上可是吩咐了,一定要無微不至,我們可不敢抗旨。”
彩雀被噎的啞口無言,她只是個小丫頭,對方一提皇上,她就沒底氣了。
“就算你們進去了,爺也不會喜歡你們的。”
她只好恨恨地說了這麼一句,卻只換來美人們略帶嘲諷的笑聲。
四人很快推開彩雀進了屋子,沒多久內室的門就被推開了。
“爺……”
“出去!”
賀燼急促地低喝了一聲。
美人們腳步一頓,停在了內室門口,卻仍舊沒走,片刻後她們對視一眼,朝着賀燼盈盈一禮,叫梅幽的女孩先開了口:“奴婢們做了些養身的菜餚,最適合養傷的人用,爺嚐嚐吧。”
賀燼眉頭擰的死緊:“不喫,出去!”
四人仍舊帶着笑,也仍舊是梅幽開了口:“奴婢們也做了如夫人的……”
“可別這麼喊,我可沒進侯府的門,當不起。”
阮小梨笑吟吟解釋了一句,賀燼張了張嘴,似乎對這句話很不滿,想反駁些什麼,可最後不知道又想到了什麼,猶豫片刻還是又閉上了,只是眉頭擰的更緊了些。
阮小梨伸手摁了兩下:“都快出皺紋了。”
賀燼只好緩和下臉色。
梅幽從善如流的改了稱呼:“奴婢們做了爺和阿阮姑娘的飯菜,兩位一起嚐嚐吧,若是哪裏不滿意,下次奴婢再改,奴婢們來了這裏做下人,又承蒙侯爺不棄留下我們,我們一定做好自己的本分,伺候好兩位。”
賀燼沒在意別的,聽說有阮小梨的,便擡頭朝她看了過去:“可要嚐嚐?”
阮小梨點點頭:“都做好了,不喫不是浪費。”
她說着話看向四人,腦子裏卻只有對方說的那個四個字,侯爺不棄……這就開始示威了?
叫梅幽的丫頭忽然擡頭朝着她笑了一下,看着倒是謙卑:“伺候人的活計不敢勞煩姑娘……快去搬了矮桌來,爺現在可不好走動。”
四個人立刻忙碌起來,竟是一副當家做主的樣子。
阮小梨莫名想到了白鬱寧和小桃,當初她們在侯府的時候,彷彿也是這幅做派的。
梅幽扯了扯袖子,露出纖細白皙的手腕來,朝着賀燼淺淺一禮,然後伸手打開了食盒,將裏面的菜餚端出來,聲音柔軟嫵媚:“爺,奴婢梅幽,最擅長做湯,這次做的是……”
“誰管你們做什麼。”
賀燼毫不客氣的打斷了她的話,他沒察覺到女人間的暗潮洶涌,只覺得她們在這裏實在是礙事。
“擺好菜,趕緊下去。”
梅幽的神情一僵,沉默片刻纔再次笑起來:“是,是奴婢多嘴了。”
她低頭去端菜,賀燼沒再理會她,而是看了眼阮小梨:“來用飯。”
梅幽卻又開了口:“爺恕罪,這牀榻上太過狹窄,兩個人擠着恐怕要不舒服,所以奴婢擅做主張,將阿阮姑娘的飯菜擺在了外頭。”
賀燼皺了皺眉,覺得這丫頭的話很有些逾越,可他低頭看了眼牀榻,心裏便猶豫了,他身材挺拔,一雙長腿幾乎將牀榻全都佔了起來,看着地方的確有些狹窄,阮小梨坐過來,恐怕真的不會舒服。
可他還是想讓人過來。
他扭頭看過去,想等她自己拿主意。
阮小梨卻只看了眼梅幽,直看的對方低下頭才輕笑了一聲:“說的也是,我就先出去了。”
她既然這麼說了,賀燼也不好勉強,只能看着她出了門,他嘆了口氣,心裏有些失望,看四個人便更不順眼,可對方卻一無所覺,還主動湊了過來,名爲蘭雙的女孩笑的嬌俏:“爺,您行動不便,奴婢伺候您用飯吧。”
她說着就要去拿賀燼手裏的筷子。
賀燼擡手躲過,臉色有些僵硬:“不必。”
他又不是沒有手。
“都下去吧。”
美人們對視一眼,看着賀燼的目光染上了幾分可憐:“爺,是不是奴婢們哪裏做的不好?又惹您生氣了?”
賀燼瞥了她們一眼,神態認真起來:“你們是不是想去教坊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