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不印被逼着跪在正堂裏將自己的過錯說了一遍,連帶着幕後主使都交待了個底掉,然後狠狠捱了一頓鞭子。
但他存着僥倖心理沒提阮小梨,付悉竟然也沒問,大約是因爲當時身上搭着蓑衣,她並沒有看見自己還搶了個人回來,不然以她性子,強搶民女……哦不,民婦,這頓打肯定得翻個番。
等下人把他從刑架上解下來的時候,他心裏恨得咬牙切齒,付悉這個母老虎……這他麼還不如留在賀家呢,賀家那小子下手都沒有付悉狠。
繩子一解開,馮不印就腿軟的想往地上摔,下人連忙扶住他,然後擡了回去,本來一路上都安安靜靜的,可臨到門前他又忽然掙扎起來。
這些人不能進去,阮小梨還在他牀上呢。
這要是被看見……
他心裏生出一股力氣來,手忙腳亂的要往地下跳:“我自己進去,不用你們了。”
下人們只聽付悉說,這人是早逝的大小姐大姑爺家的孩子,以後就是這將軍府正兒八經的少爺公子,對他的話自然是聽的,可這一身傷到處都在流血,剛纔被從刑架子上解下來的時候,站都站不穩,現在又……
管家忍不住勸了一句:“少爺,還是我們送進去吧,這傷可不輕……”
馮不印被喊得頭皮發麻:“別喊我少爺,誰是你家少爺?”
管家好脾氣的笑了笑,也沒和他吵,卻仍舊不肯鬆手,馮不印心裏有些不耐煩,他打不過付悉,還對付不了一個老頭子?
他正想動粗,就見付悉拿着個瓷瓶走了過來,他心裏一慌,連滾帶爬要往屋子裏去,可下人太礙事了,不等他打開門,付悉就走了過來,見他這副樣子,眼睛就眯了起來。
“心裏有鬼。”
馮不印連忙搖頭:“我心裏能有什麼鬼?就算真有,有你這麼個活閻王鎮着,也早嚇跑了。”
管家聽的臉色發苦:“少爺,不能這麼說話,怎麼能這麼說將軍……她一個人撐起這麼大的家不容易啊……”
馮不印一撇嘴,付悉容易不容易,和他有什麼關係?
他擡腳要進屋,卻被付悉揪住了髮髻,硬生生拉住了。
馮不印一愣:“你幹什麼?”
付悉拉着他後退了兩步:“原本想抓你衣領的,可是你沒穿。”
馮不印一陣無語,我上衣沒穿,褲子也沒穿嗎?用得着抓我髮髻?
他不爽的擡手,想去拍付悉的手,可不等碰到,對方先鬆開了,然後用一種十分篤定的語氣道:“你屋子裏有東西。”
馮不印心虛的擡頭看長廊的屋頂,語氣卻很橫:“你說有就有啊?你天王老子啊?一個女人這麼大年紀了不嫁人,一天天的神神叨叨的……是不是沒人要你啊?”
管家臉上露出氣惱來:“你……你你你……你怎麼能這麼說將軍?”
馮不印古怪的看了他一眼:“不是事實嗎?還不能說?”
他又看着付悉,嘿的笑了一聲:“怎麼?嫌我說話刻薄?戳中你心事了?”
付悉臉色仍舊平靜,完全沒有生氣的樣子,這讓馮不印有些不理解管家的反應,正主都這麼淡定,一個下人至於嗎?
但他心裏其實也有點失望,他還想把付悉氣走呢。
他嘆了口氣,正琢磨着要找個什麼藉口把人攆走,就見女人伸手推開了房門,擡腳朝裏頭走。
馮不印渾身一顫:“唉,你是不是真缺男人了?見到男人的屋子就往裏頭闖?!你給我站住!”
他踉踉蹌蹌的去追付悉,可他畢竟剛剛狠狠捱了一頓鞭子,又疼又虛,完全追不上,就算追上了也不可能攔得住付悉。
所以他不管是喊得那兩聲還是跑的着兩步,都只是下意識的反應,根本沒想過真的能阻止付悉,心裏還想着等會怕是又得挨一頓揍,可付悉腳步一頓,竟然真的停下了。
她轉過身來看着馮不印,直看的馮不印不自覺後退兩步,才慢慢開口:“我都忘了,雖然你性子幼稚,可畢竟早就弱冠了,房間的確不該隨便進,下次我會注意的。”
馮不印愣了愣,付悉說出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等等,什麼叫他性子幼稚?
“誰幼稚了?付悉你把話給我說清楚……”
付悉目光忽地犀利了起來,她定定地看着馮不印:“你叫我什麼?”
馮不印下意識的一慫,但這也不能怪他,畢竟他剛剛纔捱了一頓揍,難免會有點不受控制的反應,但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想讓他服軟……
付悉聲音陡然一高:“我再問你,該叫我什麼?!”
“姨母!”
馮不印脫口而出,隨即反應過來自己幹了什麼頓時臉色漲紅,孃的,丟人丟到姥姥家了!
他有些破罐子破摔:“姨母姨母姨母,行了吧?當個老女人有什麼好?!”
付悉沒再理他,伸手去拉牀帳子,馮不印這纔想起來他追過來是要把付悉攆出去的,結果三兩句話就給跑題了。
“別別別……”
可付悉這次沒理他,徑自撩開了牀帳子,馮不印心裏嘆了口氣,靠在門框上齜牙咧嘴,琢磨着待會要是再捱揍,揍哪兒合適……要不屁股吧,肉多……
這還沒捱上,已經覺得疼了。
他又嘆了口氣,然後就聽見了腳步聲,他不自覺站直了身體:“那個,我……”
“鳳清是誰?”
馮不印滿腔雜亂的思緒一頓:“啥?”
付悉從地上撿起一張溼噠噠髒兮兮的紙條,眼睛微微一眯:“這字跡有些眼熟……賀家帶回來的?”
馮不印有些茫然,不過賀燼的屋子裏的確不少紙張,可能是不小心粘在腳底下帶回來的吧……但是,這種時候不管阮小梨,問一張紙條?
他覺得付悉果然是有點毛病。
忽然這有毛病的人擡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拍的一抖:“幹什麼?”
付悉嘆了口氣:“這把年紀還尿牀的確要不好意思,回頭我請個太醫來給你看看,今天換了被褥歇着吧,我走了。”
馮不印一呆,付悉就這麼走了?
他有些意外,但隨即就在下人詭異的眼神裏回過神來,臉騰的紅了:“誰尿牀了?我那是剛纔藏了個人!付悉你給我回來!”
他寧願再挨一頓揍,也絕對不能擔這個名!
但沒有人搭理他。
馮不印吼了兩聲,沒得到任何迴應,只能罵罵咧咧的回了屋子,大馬金刀往椅子上一坐:“阮小梨,出來。”
他只當人是藏起來了,也沒在意,可等了又等,屋子裏還是沒有動靜,他一愣:“阮小梨?”
他將屋子裏翻箱倒櫃找了一遍,卻什麼都沒發現。
阮小梨,不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