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淵並沒有發難。
對於林家，或者說對於過去，蘇淵已經無感。
林家人受到了應有的懲罰。
或許，他們現在日子過的不錯，但這僅僅是假象。
因果報應，將隨着他們的一生。
至於林海東，他畢竟是林初墨的父親，哪怕林初墨名義上與林家決裂了，但蘇淵很清楚，她切不斷這中間的聯繫。
不禁間，蘇淵有些恍惚。
也不知道這丫頭最近怎麼樣了。
回想起一年來的時光。
與林初墨相處的點點滴滴。
有許多事情，是蘇淵事後才明白。
姐姐的醫藥費。
給姐姐治病的名醫專家。
還有事後那些誤會，那些她對自己的百般阻撓……其實，都是她在保護自己免受林家人，以及夏家等勢力的報復。
這丫頭很倔強，從來不跟自己說這些。
她只是默默的去做。
也就是這一件件事，浸潤蘇淵內心最深處。
嘟嘟——
經過的汽車鳴笛聲，將他從思緒拉回。
再看過去，林海東已經不見了蹤影。
“小姨，走吧。”
葉輕寒回了學校。
蘇淵則去了西山龍林。
蕭湘在後院守着問天花。
蘇淵簡單洗了個澡，看時間還不算晚，便去沙發上看着電視。
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
這也是蘇淵對葉家的態度。
蘇淵已經很久沒看電視了，只是坐在沙發上，強烈疲憊感襲來，昏昏沉沉睡下。
黎明。
蕭湘肚子有些餓了，回客廳冰箱找喫的。
昏暗的客廳，電視機開着。
播放的畫面將沙發上沉睡蘇淵的側臉，映襯的忽明忽暗。
蕭湘心起幾分好奇。
躡手躡腳來到旁邊，看着蘇淵呼吸均勻，睡得很香，在他的嘴角還掛着一抹會心的微笑，似乎做着什麼美夢。
蕭湘眸光忽閃，深處浮現一絲惡念。
如果自己趁機會把他殺了，問天花不就屬於自己的了？
問天花是救活母親的唯一希望。
而蘇淵對她而言，僅僅是相對熟悉的陌生人。
她無法確定蘇淵是否真的會將問天花給她。
她也不確定蘇淵對於問天花的態度是什麼。
或許，她應該相信。
但這時候有更好的辦法：殺了蘇淵，獨佔問天花。
這似乎沒什麼好猶豫的。
可這個念頭也僅僅是一閃而逝。
人性的惡毒，被她壓下去。
而就在這念頭出現的瞬間，沉睡的蘇淵猛然睜開眼睛，渾身肌肉蠕動，浩瀚的氣息，幾乎瞬間將蕭湘淹沒！
蕭湘美眸驟縮。
彷彿感覺自己的靈魂要被撕裂！
她身上浮現數道光芒，是她的護身至寶。
只有在她生命將潰時，纔會被自動激活。
可她的護身至寶光芒迅速暗淡，儼然在蘇淵氣息下徹底被碾壓！
完蛋！
強烈瀕死感襲來，她彷彿海嘯中的一葉扁舟，隨時間都會被巨嘯拍碎，沉入海底！
而這時候，浩瀚恐怖氣息如潮水般褪去，她恢復行動，連忙後退數步，惶恐的看着蘇淵。
剛剛蘇淵是感知到殺氣，本能的被驚醒，選擇動手。
類似於肌肉記憶。
如今他恢復意識，自然將力量撤銷。
昏暗的客廳中，蘇淵幽冷的看一眼蕭湘，並沒有去追究她的問題。
人性的惡，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
想和做是兩碼事。
客廳氣氛清冷。
蘇淵吐出一口濁氣，仰靠在沙發上，眼神怔怔，有些出神。
落地窗外飄着雪花，透着淡淡白光，一切變得靜謐。
“對不起……”蕭湘知道是自己剛剛一閃而逝的惡念，將蘇淵驚醒了。
她咬着嘴脣。
其實，剛剛蘇淵完全能殺了自己。
可他沒有這麼做。
再看着蘇淵恍惚的一張臉，似乎仍沉浸在先前夢中，打破僵持的氣氛，轉移話題，隨意問：“剛剛你夢見什麼了？我看着你在笑。”
“啊？”蘇淵一怔，他看了一眼蕭湘，又看着天花板，嘴角潛藏笑容，呢喃道：“我夢見我結婚了。”
蕭湘一怔。
就這？
“跟我最愛的女人，她也是我的妻子，我欠了她太多，更欠她一場婚禮。”
“婚禮上，我爸媽，我姐，他們都來了……”
蘇淵眼神充滿歡喜，透着幸福和眼淚。
微微張着嘴，嘴角笑容越發燦爛。
可是……
他的笑容漸漸消失，那眼神深處透着一股痛苦與悲涼。
不禁把頭瞥向另一側，眼淚從他的眼角順着臉龐劃過。
看着那滴眼淚，蕭湘心臟一顫，心頭涌上酸楚。
在她印象中，蘇淵一直是玩世不恭，偶爾正經的人，極少看過他強烈的情緒波動。
可現在，他說出這個夢，卻流淚了。
蕭湘牽強笑問：“這是好事兒啊，你爲什麼難過？”
蘇淵吸着涼氣，眼神透着無盡的痛苦與蒼涼。
悲傷淹沒心頭，他不禁無聲流淚，淚如雨下。
那場夢太真實了。
身處其中時，他從未想過是夢。
醒來時，還沉浸在和父母姐姐團圓，與林初墨完婚的場景中，幸福及無限的滿足。
待清醒時，才發現天人永隔，只是南柯一夢，不禁傷心欲絕！
“我……想我媽媽了……”在他隱沒在黑暗中的堅毅臉龐上，遍佈灼心蝕骨般的痛苦，他握緊雙拳，被捲入痛苦的暗流中，悲傷難以自控。
蕭湘腦海如雷聲炸裂。
她很聰明。
蘇淵這句話，她已經猜到了什麼。
那場夢中，有些人已經不在了。
與愛人結婚，父母親人在場，這本是一件很正常很正常的事情。
可在他的身上，卻成爲潛意識中最奢侈，最縹緲的幸福與期盼。
不知爲何，她看着蘇淵的眼神充滿心痛。
連她自己都茫然。
自己跟他才認識多久，他的悲喜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蘇淵眼睛發酸腫脹，他好久才平復情緒，去了衛生間洗了個臉，清醒許多。
雙手撐着洗漱臺，看着鏡子裏男人憔悴的樣子，他有些怔怔。
現實，將他逐漸拉回來。
他很清楚，也很理智，知道夢，就是夢。
不戀過去，不畏將來。
活在當下！
蕭湘坐在沙發上發呆。
見蘇淵走出來。
他再次恢復往日的平靜。
與先前判若兩人。
可越是如此，她越是辛酸。
他究竟經歷了什麼，心性才變得這般堅強啊。
“以後你結婚，我給你當伴娘。”蕭湘不知道怎麼安慰蘇淵，突然冒出這麼一句。
蘇淵一怔，輕笑道：“行，不過，這得看我老婆。”
聽着蘇淵這般略帶玩笑口吻的回答，蕭湘心裏突然有些羨慕，羨慕蘇淵口中的妻子。
被這麼一個男人愛着，寵着，還真是讓人羨慕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