奈兒恭敬地行了個禮,轉身接着匆匆往裏走,還不忘好心提醒,“公主你小心腳下。”
嘉禾的臉色晦暗難辨,被溫家關起來的這些天,對她來說,簡直就像是一場噩夢。
以她的身份,何曾經歷過這樣的事情。
可她連反抗都沒有,因爲心裏知道,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嘉禾公主。
他們這一脈,被人嘲諷沒有底蘊,可也靠着他們一步步走到了臺前。
母妃和皇兄費盡心力拉攏前朝後宮,聚斂錢財人脈,眼看着起高樓,她是不可一世的嘉禾公主。
可皇兄身亡,一切就煙消雲散。
她以爲,至少會有一個交代,沒有,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不但到現在都沒有五皇兄的葬禮安排,甚至連這個消息都封鎖了。
目的爲何,嘉禾心知肚明。
五皇子的勢力範圍並不光是京城內外,捂住這個消息,就是爲了等那一天到來。
等大位初定,再利用這個藉口,剷除異己。
溫家人如今是在觀望,不知道七皇子對自己的態度到底如何,所以纔不敢輕舉妄動。
可若是有需要,公主的一條命,和平民的一條命又有什麼區別。
如今她已經是人家砧板上的魚肉,便是隻有一點兒機會,她也不能放過。
今夜無雲,月色如洗,落在地上像是鋪了一層薄薄的白霜。
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投在地上的竹影也如同鬼魅一般胡亂搖擺。
嘉禾的心裏忽然生出幾分不安起來,“今夜有家宴,你們老爺怎麼沒去?”
“上次長興侯府的喜宴過後,我們老爺就沒有出來過了,老太太說是要讓他用功讀書,這一次的家宴也沒說要我們老爺也參加,所以……”
奈兒的聲音有些遲疑。
嘉禾雙眸一凜,“所以你們六老爺這也是被關起來了。”
奈兒沒有直接回答,但是她的沉默是最終的答案。
“溫家可真是好樣的!”
再這樣的夜裏,嘉禾的聲音被風吹着,帶着幾分幽怨與虛幻的感覺。
林子漸漸深了,可前面的路還不知道有多遠。
仔細算來,嘉禾嫁到溫家並沒有太久,這片竹林她並不熟悉,只在外面走過,裏頭到底是什麼樣的情形,她並不清楚。
嘉禾走的有些累了,她乾脆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你先等等,這裏也沒有人了,我休息一下。”
奈兒聞言有些着急地轉身回來,“前面就到了,公主再耐煩些,不管是公主也好,老爺也罷,都是趁着今晚上大家去了怡安居才能出來,這晚些時候宴會散了,可就不好回去了。”
嘉禾坐在石頭上,並沒有被她這話說動,反倒慢慢地擡起眼看着她,像是想要仔細打量清楚似的。
奈兒一時間被她看得有些不自在,“公主?”
遠處有絲竹之聲被風送過來,若有似無聽不大真切,看樣子那邊的宴會是已經開始了。
“你長得這樣,喬玉言她容得下你?”
奈兒沒有想到她竟然會忽然問起這個來,愣了一下才回過神,“太太……太太一向不大喜歡奴婢,奴婢是之前大太太送過去的。
也不怕笑話,大太太把奴婢送過去是什麼意思,其實大家都心知肚明,奴婢……在陶然軒過得艱難。”
嘉禾上上下下地將她打量了一遍,然後嗤笑了一聲,“就你這樣的,他能看得上?”
奈兒登時臉燒得通紅,好在夜色的掩映下,倒看不怎麼出來,窘迫卻是顯而易見。
“老爺……老爺說太太善妒,不能收我入房,但是隻要我將這件事情辦好了,許諾我出府,還會給我一筆安身立命的錢。”
她說着有些着急地看向嘉禾,“公主,時間不多了,老爺已經在前面等了許久了,您……您跟奴婢一塊兒過去吧!”
其實當時溫大太太挑丫鬟過去的時候,嘉禾是看到了的,這個叫做奈兒的,她一眼就看到了,當時心裏爲此很是不舒服,只是她身份擺在那裏,也只無可奈何罷了。
後來聽到陶然軒喬玉言遣人的消息,心裏又覺得這個奈兒沒機會,心裏放鬆了些,又覺着喬玉言沒有容人之量,竟然想要霸佔溫停淵。
這會兒聽到奈兒的話,她心裏就信了七八分。
更何況,她也沒有別的選擇。
隨着奈兒接着走,走了好一會兒,嘉禾忽然間覺得不大對勁,“怎麼感覺我們在轉圈?”
奈兒沒有回頭,聲音飄飄忽忽地從前面傳過來,“公主對這裏不熟悉,這竹林裏都是竹子,看上去自然就一樣了。”
她說着話,腳下的步子卻越發地加快了。
嘉禾頓時心生警覺,音樂聲再一次傳過來,聽聲音的遠近,這個地方分明剛剛來過,她就是在帶自己轉圈圈。
“你走那麼快做什麼?!”
原本還好,一聽到嘉禾這句話,奈兒乾脆拔腿跑了起來,任憑她在後面呼喚,只作充耳不聞。
嘉禾心知不妙,也不去追那丫鬟了,只憑着剛纔的記憶想要逃出這竹林。
可才轉身,肩膀上就迎來重重一擊。
嘉禾整個人都倒飛了出去,重重摔落後,只覺得全身都疼,一擡眼,就看到一雙冰冷的眼。
來人穿着一身黑色的衣服,幾乎與夜色融爲一體。
只除了那雙眼睛和她手裏閃着寒光的利刃。
“你是誰?我是嘉禾公主!你敢殺我!”
但是那女子如同沒聽到似的,直接利落地衝了過來,揚起了手裏的利刃。
而此時,溫老太太看着桌上空着的幾個位子,臉色非常難看,“怎麼回事?如今是嫌我年紀大了,與我一起喫飯都不願意了嗎?”
周氏臉色難看異常,今日中午他家老爺就不見人影。
因爲怕影響晚上的晚宴,她把三老爺跟前的小廝狠教訓了一頓,才知道那個沒心肝的竟然又去了天香樓。
還說什麼,再不去怕是得到明年春天才能去。
對他來說,怕是什麼都比不過那些花樓裏的姑娘。
氣得她,卻還不得不打發了好幾個人去尋他回來,誰知到這個時候了,竟然還沒有一個人回來。
就在這個時候,有人匆匆而入,“六太太來的路上,被那幾只野貓給襲擊了,也不怎的,那幾只貓瘋了似的,趕都趕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