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人羣裏，陸染染望着臺上，輕聲問顧時光：“稿子發了嗎？”
顧時光瞟了一眼手機界面，啪地一下鎖屏。
“發了。”他悄聲報告：“目前網上已經有反應了。”
陸染染沒有再說話，只是朝陸芸芸和她團隊的方向，投去一眼，剛好看到陸芸芸看着手機，一臉的氣急敗壞。
她勾了勾脣，沒有再說什麼。
陸芸芸那邊，現在恐怕爲了某篇吹捧的稿子，急得焦頭爛額了。
畢竟之前陸芸芸認定自己拿着大師的真跡，可以搶盡全場風頭，還能打點媒體關係，讓各家媒體發送極盡吹捧的洗白新聞。
想洗白？
做夢！
陸染染早就打聽到她讓人聯繫了各家媒體，也就多幫陸芸芸聯繫了一家。
打着陸芸芸助理的旗號，就算查，也查不到她頭上。
然而那家因爲不是陸芸芸這邊的人聯繫的，在現場除了這種拿贗品拍賣的丟臉事之後，就算緊急叫停所有通稿，那一家，也收不到叫停通知的。
稿子還會按時發出來。
這邊場內的記者，自然也不是喫素的。
原本準備的稿子可以不發，也可以不戳穿原本拿錢發稿的金主丟臉的事，但場內發生了什麼，他們還是會寫好發出去。
那麼這樣一來，網上就會出現兩份不同的報道。
一份報道，是她替陸芸芸聯繫的媒體發的，吹捧陸芸芸人美心善，一擲千金只爲做慈善，關愛孤兒院的小朋友的新聞。
一份，則是她收購爺爺老朋友的收藏字畫，拿來做慈善的新聞報道。
這兩份報道本來只有一個出現在網絡上，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現在兩個報道都出現了，並且報道之間，有彼此矛盾的內容。
柳巷永的《風摧竹林》不可能被陸芸芸拍賣的同時，還被她也現場拍賣了。
而所有報道她拍賣了這幅字畫、並且出現了字畫原主張景同老爺子的名字的報道，大都是場內的記者媒體快速編輯發佈出去的短報道。
那份吹捧陸芸芸人美心善的稿子，卻是洋洋灑灑好幾千字的長篇歌頌。
原本如果按照陸芸芸原計劃，所有媒體都按計劃發出，那麼這篇長通稿，也不算很突兀。
不過此刻，與那些短報道相比，長篇報道，就顯得很惹眼了。
加上陸染染作爲假期爆劇女主角的新晉女演員名氣，這兩邊的報道，一下就被全網熱議了。
拍賣的東西一樣，人卻不一樣，必然有一個報道說謊了。
“會不會是陸染染炒作啊，誰不知道她妹妹陸芸芸現在纔是陸氏總經理，陸染染一個娛樂圈小明星，就需要這樣的熱度吧！”
有一條陰陽怪氣的評論，很快被其他網友噴了。
“你當我們跟你一樣瞎啊！現場報道是有照片的！她背後的那幅字畫，不就是報道里的拍賣品嗎！”
“你不會是陸芸芸的水軍吧？怎麼搞的？提前寫了通稿忘了撤是吧？這邊剛拍賣通稿就發出來了，好幾千字呢，不需要編輯時間的嗎？我寫個作文八百字至少還得保證40分鐘呢！他這就發出來了，假不假啊！”
“得了吧！陸家那三個人之前就靠慈善洗白，但給的是真金白銀，咱網友也不好說什麼，但道德綁架，誰心裏不清楚呢？現在倒好，出假新聞洗白了！”
“別洗了別洗了，水軍帶帶我唄，水軍羣的號多少呀，我也賺賺外快嘛！”
陸染染倒是一眼認出來，說她炒作的那個人，不是什麼水軍，而是柳悅兒。
頭像那張圖，是交握的兩隻手。
別人看不出來，陸染染卻認得出來。
那是柳悅兒和林漫遠的手。
看來，現在柳悅兒哪怕成爲了林漫遠的ATM機，也還是閒得幻肢疼，有空上網來嘴碎她。
陸染染藉着上洗手間的功夫，隨便看了眼網上的言論，就沒再看了。
基本符合她的預期效果。
網上輿論基本一邊倒，連帶本來就被大手筆洗白得差不多的陸家其他兩人，也被拖下水，好一頓罵。
眼看依靠慈善壓下去的輿論，重新反彈。
之前做的，也幾乎白做！
陸芸芸氣得要死，公司那邊，父親也打電話責問她。
“爸！不是我捨不得花錢，不是從公司賬目上划走一大筆錢，就是拿來買字畫的嗎？對了，我要告那幾個賣字畫的，騙子！那幾個人都是騙子！”
陸耀光在電話那頭也氣得不行，“告什麼告，那些人用的名字都是假名，錢是收的現金，現在人都跑沒影了，怎麼告？！”
陸芸芸愣住。
那幾個人能抓住，她還能發一波澄清，人贓並獲，好歹能挽回點聲譽。
可是現在這樣……
“好了好了！這事你就別管了！”陸耀光難得語氣不好地掛了電話：“我讓公司公關團隊下場處理！”
陸芸芸在原地愣了半晌，忽然想到什麼，擡頭，看向陸染染。
對方卻只是專注於臺上的拍賣活動，看都沒朝她這邊看一眼。
陸芸芸心底暗自懷疑，難道是……陸染染搞的？
不然怎麼會撞了拍賣品不說，陸染染還能一眼認出東西是假的？
等到拍賣結束，合影的時候，陸染染掃視了下衆人，沒見到陸芸芸的蹤影。
也是，出了這麼大的醜，還要去應付網上輿論這個爛攤子，提前離開也很合理。
孤兒院這邊，派了上前送花的小孩子。
恰好，就是那個惹到陸芸芸的小孩。
小男孩看到是她，大大的眼睛也一亮，很喜歡她的樣子，捧着花就跑了過來。
“大家看這裏！”
攝影師在前面提示着。
陸染染接過花，和之前一樣，蹲下身，攬着小朋友的肩膀照了相。
陸芸芸躲在不遠處，看着她身處合照的最中心，恨極了。
那本來該是她的位置！
如果不是陸染染，她今天捐贈拍賣的東西是最貴重的，對這場慈善活動貢獻最大的，就是她，也該她來站這個C位的！
合照結束，陸染染和顧時光走向孤兒院門外，卻被陸芸芸當衆攔住了。
陸染染微微挑了挑眉。
她還沒走？
臉厚的程度有長進啊。
陸芸芸看了衆人一眼，故意當着其他人的面，單刀直入地問：“姐，你今天爲了搶我風頭，可真是煞費苦心啊！”
陸染染神色不變，索性站定，大大方方面對着她。
“作爲陸氏總經理，這麼空口亂說，我覺得不太好，你覺得呢？”
陸芸芸冷笑：“我亂說？你撕那幅字畫的時候，那麼篤定的樣子，就一點也不怕萬一張叔叔手裏的是假的，我的纔是真的嗎？價值連城的字畫說撕就撕，一點也沒有猶豫，不就說明，你早就知道那幅字畫是假的？！這件事，根本就是你在給我下套！”
周圍原本要離開的人，也因爲這場姐妹當衆對質，停了下來。
聽到陸芸芸的話，有的人回想起陸染染當初撕字畫的畫面，也覺得陸染染那動作，是不是太利落了？
畢竟，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
萬一陸芸芸手裏的纔是真跡呢？
要是陸染染當初撕開那幅字畫，卻沒有從中找到夾層裏的紙片，豈不就尷尬了？
陸芸芸聽着周遭人的議論，面上也浮現一抹弧度，不偏不倚地擋在陸染染跟前，抱臂站定，等着陸染染回答。
她現在甚至想起陸染染還故意在知道她要捐贈拍賣什麼東西的時候，絲毫不提自己要捐什麼，那時候，陸染染肯定是假裝忘記的！
陸染染也脣角帶笑，坦坦蕩蕩的樣子。
“你是不是忘了，我撕掉的，是我自己的臨摹的作品，我自然清楚我的筆鋒走向、濃淡筆墨是怎樣，我就算向真跡靠攏了，但細節處還是我自己的習慣……”
她甚至朝陸芸芸靠近了幾步。
“這些和真跡的差別雖然細微，加上這幅真跡一直被張景同爺爺收藏，外人鮮少看到，別人分辨不出來，我自己還分辨不出來嗎？”
這話說得也有理。
很多知名書法家、作家，就算是偶爾模仿別人的作品，但創作習慣裏，還是會帶着自己的小習慣、小細節。
不熟悉的人可能看不出來，但作者自己本人，那還是容易辨認的。
陸芸芸本來以爲抓住這個點，既然是陸染染給她下套，那必然會因爲她的當衆質問，露出馬腳的。
可陸染染的迴應沉穩鎮定，一點也沒心虛的樣子，反而更贏得了其他人的好感和信賴。
“就是啊，就像是自己的字跡一樣哪怕模仿別人的字跡，也很容易一不小心帶上自己的寫字風格吧，其他人也許看不出來，原作者很有可能一眼就能認出啊！”
這是直接站陸染染的。
“不管怎樣，今天的慈善活動是奔着幫助孤兒院來的，其他的事情，就不要在這裏鬧了吧！”
還拉偏架，讓陸芸芸別鬧了的。
陸芸芸簡直要被這些人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