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染染頓住腳步,但沒有轉身回去。
誰知顧時光叫住她之後,也並沒有繼續說什麼,而是沉默了。
陸染染等了會兒,正要轉身看看這傢伙怎麼了,就聽到了嗚嗚的哭聲。
陸染染轉過頭,看到顧時光抱着瓶子在浴缸裏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本來顧時光長得好看,此時哭的像個孩子,應該是屬於偶像劇裏年下小狼狗那種很受歡迎的類型。
但……
顧時光身上髒兮兮的,還臭烘烘的。
陸染染實在沒心情欣賞這隻小髒狗。
她嘆了口氣,往回走。
走到浴室門口,又爲那味道止住腳步。
嘖,她之前救顧時光的時候,真沒想過自己還要給人做心理輔導。
拖過一張凳子,陸染染坐在浴室門口,就等着他哭。
顧時光也許是酒勁還沒過,見她沒走,反而留了下來陪他,彷彿是找到了宣泄口。
他抽抽噎噎起來。
“爲什麼?爲什麼是我哥?我從來沒想過跟他爭什麼!家族企業我也只怕我媽辛苦,才唸的商科,提早回來,也是想幫我媽,他爲什麼會覺得我回來,就是爲了跟他搶地位搶財產?!”
顧時光一股腦地全嚎出來。
反正陸染染也應該知道他家的這些破事,顧時光也索性不在她面前僞裝了。
鬼哭狼嚎了一陣,顧時光彷彿是上頭了,還把矛頭對準了陸染染。
“你爲什麼要幫我?你不幫我,我就不會知道,在我親哥的眼裏,我還沒有那些利益重要!”
陸染染無語,直接舉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捏在手裏的蓮蓬頭,開了最大水量,對着浴缸裏的顧時光衝。
她調的冷水,冰涼的水劈頭蓋臉地衝顧時光一身,冷得顧時光一哆嗦。
“阿呸呸呸!”
顧時光吐掉嘴裏的水,憤憤瞪着紅眼睛看着陸染染。
她剛纔鐵定是故意朝着他還沒有閉上的嘴噴的!
這個可惡的女人!
見他終於停止遷怒,陸染染才關了水,冷冷道:“我不把你從你哥前幾次的坑害裏撈出來,你就不會難受了嗎?”
她及時把他救出來。
兄弟相殘的事情,就不會到後面那麼不可收拾的地步。
而且他既然查清楚了他親哥的意圖,就該有所準備,以免慘劇重演。
光指着她不該逼他面對真相,這算什麼事?
顧時光訕訕地,抱着瓶子可憐巴巴縮在浴缸裏。
水滴從他頭髮上滴落,他渾身都溼掉了。
像一隻被大雨沖刷的流浪狗一樣。
陸染染重新坐下來,大馬金刀的姿勢,活像個漢子。
“我問你,裝鴕鳥也有意思嗎?裝鴕鳥就能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嗎?”
顧時光理虧,但還倔得抿緊了脣不肯說話。
像是小孩子跟大人置氣一樣。
陸染染好笑,她起身去外面拿了什麼東西,又回來,突然朝他的方向丟了什麼東西。
顧時光被這動靜嚇了跳,下意識看去。
是一把刀。
切水果的小刀。
“顧時光,真恨自己不該知道親哥真面目的話,不如再做到位一點,主動切斷你任何可能危及他地位權勢的可能!”
陸染染此刻冷漠得像個冷血動物。
她靠在牆壁上,盯着自己的手,彷彿在琢磨該塗個什麼顏色做個什麼花色。
對面前這個年輕人的死活一點都不關心。
顧時光看着那把小刀,抿緊的脣抖動着。
查明真相的時候,他真的很憤怒。
他想找大哥質問,可他沒勇氣面對大哥的狡辯。
事實都攤在他跟前了,他能從大哥那裏得到什麼呢?
除了欺騙,還是欺騙。
顧時光喝酒的時候想了很多,兩兄弟揹着媽媽下河游泳,他衣服被沖走,他哥把自己衣服給他。
兩兄弟一個沒穿褲子,一個沒穿衣服,回家都被母親一頓臭罵。
在學校因爲長得好看,被校外混混的女朋友喜歡上,被混混找麻煩,他哥幫他打跑了混混……
除了後來他發現一直一力承擔整個家業的母親早早有了白頭髮,才萌生了去國外念商科,要早早唸完,回來幫母親的想法。
國內國外,一個早就進入企業幫忙,一個在國外努力唸書跳級。
彼此間不知道什麼時候有的生分和隔閡。
顧時光沒想到,再見面,他竟然會成了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眼眶發燙,淚珠又止不住往下掉。
陸染染看着他把頭埋到膝蓋裏,哭得泣不成聲,忍不住嘆了口氣。
她上前撿起小刀,把蓮蓬頭掛回去,又打開浴缸的熱水水龍頭。
“衝個澡,明天酒醒了,好好想想今後要怎麼做。”
她的聲音溫柔了很多。
顧時光是親兄弟,爲了利益相殘。
而她,則是從小就出生在一個偏心的家庭裏,被同父異母的妹妹算計而死。
誰不想當個天真的小傻子?
可現實不允許,環境不允許,那些懷有異心的人不允許。
如果自己不保護自己,就沒人能夠保護自己了。
顧時光聽到她的話,哭聲越來越大。
陸染染沒再管他,出了浴室拉上門,自己臉色也好不到哪兒去。
兄弟情,姐妹情。
顧時光其實是個心軟的人。
他之所以選擇灌醉自己,而不是去找顧晨明算賬,就是因爲他還記得以往的情分,沒辦法對顧晨明做什麼。
她上輩子也將所有的分歧,都用姐妹情分掩蓋過去,一廂情願地對別人好,想要在這個原本就不怎麼需要她的家裏,保護住一份情誼。
陸芸芸也不領情。
對陸芸芸來說,她的消失,更有價值。
死過一次,陸染染不會再那麼優柔寡斷、那麼不願面對現實了。
有些危險,就是結痂傷口下的腐肉。
如果不挑開結痂,處理掉腐肉,只會蔓延全身,自食惡果。
浴室裏的水聲沒停過。
顧時光的哭泣聲也隱隱傳來。
水聲很大程度上掩蓋了他的脆弱,也是陸染染給他的一點體面。
上次考試的成績,不多久就出來了。
陸染染的成績驚呆了所有人。
能拿滿分的卷子,她全是滿分!
老師公佈分數的時候,班上都震驚了。
陸染染這個要不掛科、要不低空飛過價格就好的草包,居然能考這麼好?!
該不會……是作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