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個領導幹部都有自己的風格，誰能搞得清哪個領導喜歡哪一種風格？下面只好採取以不變應萬變的方法，寧可做過火受到批評也絕對不能因爲沒做到位而被某領導記在心裏。
張東峯心裏覺得可以理解，畢竟他也是這樣過來的，但他還是面無表情地說道：“上行下效是不是？我想，義江縣的領導是不是都比較喜歡這一套？”
此話一出，義江縣的一把手馬弘偉和二把手鍾子真臉色大變。
鍾子真立即進行解釋：“領導，他們主要是出於對領導的尊重。領導，你不知道，義江縣有些地方是山區，上級領導就算到義江縣來，也很少會到下面的山區鄉鎮去轉轉。爲此他們這次聽說領導要去山區，所以……
張東峯伸出一隻手，制止了鍾子真繼續往下說，而是對周潛龍說道：“小周，你記一下。”
周潛龍連忙掏出筆記本和筆，準備記錄。
張東峯繼續說道：“回去以後，你告訴李玉河祕書長，由市委辦公廳出臺一個規定。具體細節，由辦公廳相關人員去商議。我的意見只有一條，要剎一剎這種迎來送往的風氣。”
“明明做錯了事，居然還要編一堆理由出來。這種風氣，只有一個詞可以形容，虛僞。”
“對上面虛僞，誰能保證他們對下面就不狐假虎威、作威作福？”
張東峯後面的幾句話，說的有些重，讓坐在周潛龍身邊的鐘子真，臉色頓時變成了烏紫。
周潛龍從側後面看了看馬弘偉，他雖然感到尷尬，但至少還沒有到烏紫的程度。
可以肯定的是，張東峯對義江縣搞的這一套接待方案非常不滿，可他又不是那種喜形於色的領導，說話不會疾言厲色，也沒有當着義江縣所有領導幹部和羣衆的面進行批評，可聽到的人，還是會虛汗直冒。
原先的調研計劃，在下午只安排兩個點。
張東峯取消午休後，便多出了調研的時間，臨時增加了兩個調研點。
調研點增加後，調研的時間又緊了，所以，每到一個地方，僅僅只是蜻蜓點水地看一看，接着便趕往下一個點。
直到晚上六點鐘，纔看完最後一個點，一行人又馬不停蹄地趕回縣城。
爲活躍氣氛，晚餐上了酒，張東峯還是舉杯向每一桌陪同人員進行了致意，畢竟這次是大家互相熟悉的聚會，張東峯雖然反對迎來送往，但基本禮節還是要做到的，否則就會成爲孤家寡人。
晚餐結束，張東峯來到賓館後並沒有立即休息，而是和義江縣的部分領導進行談話。
第一個談的人，自然是馬弘偉。
被通知等待的，是鍾子真。
張東峯和馬弘偉談話的時候，鍾子真就和周潛龍聊天。
整個晚上，張東峯接見了什麼人，每個人談了多長時間，只有周潛龍清楚。
因爲每一個人進去，周潛龍都要跟進去泡茶，並且將上一位留下的茶杯、菸頭之類東西進行清理，不留下殘餘的痕跡。
張東峯有個習慣，在找人談話時，一般不抽菸，爲此大多數人在他的房間裏，自然不敢抽菸。
但並非沒有例外，被張東峯允許當面抽菸，或者一起抽菸的人，那是非同一般的待遇。
今晚張東峯接見的人員中，只有馬弘偉抽了一支菸。其他人，顯然只是喝茶，根本就沒有抽菸待遇。
直到晚上十二點，張東峯的接見活動才結束。
周潛龍隨後走進張東峯的房間，先試了試空調的溫度，再開始清理。
張東峯對周潛龍說道，明天早晨按時起牀，我們去海山縣。
周潛龍心裏一動，海山縣是他的家鄉。
以前他只是一個小小的公務員，他無數次回家鄉，根本算不上風光，可這一次不同了，他是作爲義東市一把手的專職祕書回來的。
第二天一早，周潛龍被鬧鐘叫醒，抓緊時間清理自己的物品。
清理好衣物，周潛龍打開了房門，原本是想讓張東峯明白，自己已經起牀。卻不料馬弘偉比他早得多，已經等在門口，見他的房門打開，立即閃進來。
周潛龍笑道：“領導，您起這麼早幹嘛？”
馬弘偉陪笑道：“周祕書，你是我的兄弟，有件事，你要幫我拿主意。”
馬上就稱兄道弟了？顯得這麼親熱，肯定沒有好事！周潛龍平靜地問道：“什麼事？”
馬弘偉說道：“按照規矩，誰來了都不能空手。我們準備了一些土特產，只是你們只來了一輛中巴車，根本沒地方放。我們是不是派一輛車，直接送到市裏去？”
迎來送往的事情，往往是極其講究的。送不送禮？送什麼禮？怎麼送？都是學問。
周潛龍搖了搖頭，如實說道：“領導，這個還真是不好辦。你也知道，我當祕書才幾天，你問我，我確實不知道。”
馬弘偉苦笑道：“周祕書，這個我自然知道。大領導一個人在義東市生活和工作，可能並不需要這些土特產。可是，一起前來調研的人員這麼多，如果我們沒有表示一點意思，又好象不像話。”
“別的人，還好辦，最多我們派輛車，直接送到他們家去。主要問題是大領導怎麼辦？我們摸不準他的性格，這纔是最大的難題。”
周潛龍問道：“你們以前肯定遇到過類似的情況，原先是怎麼處理的？”
馬弘偉搖了搖頭：“這樣的情況，我們確實還沒有遇到過。以前，就算領導坐着中巴車下來調研，肯定還跟着他的專車，我們只要把東西交給祕書或司機就行，至於祕書或司機怎麼處理，我們就不知道了。”
周潛龍想了想，說道：“我覺得還是直接向大領導進行請示吧。象這次迎接，大領導心裏已經有所不滿。如果這次送禮再出什麼事情，那就更麻煩了。”
馬弘偉點了點頭，立即閃身而退，他似乎並不想在這裏和張東峯碰面。
馬弘偉剛離開，對面的房門打開了，周潛龍立即進去，向張東峯打招呼。
張東峯一邊整理自己的衣服，一邊問周潛龍：“小周，剛纔我聽到你的房間有人說話，是誰來了？”
周潛龍不好直接說是馬弘偉，便迴應道：“領導，是義江縣的同志”。
張東峯：“有什麼事嗎？”
周潛龍：“領導，他們說，按照慣例，是要給大家準備一點土特產。”
張東峯：“慣例？這種慣例，我看還是少一點的好。”
周潛龍：“領導，我已經把這個意思告訴他們了，叫他們別準備了。”
張東峯想了想，繼續說道：“有關送禮的事，我要向你特別進行交待。有些領導的專職祕書，在這方面的油水很厚。我希望你不要貪這點小財。以後，如果有人想通過你給我送禮，你告訴他們，直接送給我好了。”
聽了這話，周潛龍並沒有感到自己不能收禮而失望，而是心中狂喜，似乎表明，張東峯對自己很關心、很愛護，準備進行培養了。
喫完早餐，大家上車去海山縣。
按照慣例，義江縣的領導要送到高速公路出口。
在賓館上車前，張東峯和馬弘偉握了握手，鍾子真等人一直站在馬弘偉身邊，顯然希望張東峯和他們也都握手告別，可張東峯鬆開馬弘偉的手後，便向其他人揮了揮手，說道，你們請回吧，轉身上了車。
跟在張東峯後面上車的周潛龍看到鍾子真的臉色很難看，卻又無可奈何。張東峯作爲義東市一把手，他和誰握手、不和誰握手，都是有特殊意義的。
昨天中午和晚上，張東峯向義江縣四套班子領導集體敬酒，是出於認識的禮儀，現在他的這個舉動，完全可以讓外人理解爲義東市一把手對鍾子真的不滿或者輕視。
中巴車到達義江縣高速公路入口，一路護送的義江縣領導早已經將車停在了路邊，準備和張東峯進行告別。
張東峯卻對司機說道，別理他們，直接走。
前面的開道警車已經開始減速，看到義東市委的中巴車沒有減速的跡象，而是直接進了收費站，便又立即加速跟了上來。
張東峯在調研的第一站——義江縣的表現，肯定會有人報告給了周邊幾個縣的一把手，他們再接待張東峯的時候，就會非常小心，絕對不會犯同樣的錯誤，否則，這個一把手也當到頭了。
海山縣的主要領導就沒有前往高速公路出口迎接，而是站成一排，等在縣委縣府辦公大樓門口。
張東峯第一個下車，邱和同跟在後面，周潛龍緊跟着邱和同下了車。
張東峯與海山縣一把手徐華暉、二把手秦德業等人握手。
與在義江縣臨時在車上改變行程不同，既然海山縣領導沒有去高速公路出口迎接，義東市的中巴車直接開到了縣委縣府大樓門口，張東峯不可能再改變計劃，只好隨徐華暉等人上樓。
作爲自己家鄉的父母官，周潛龍對徐華暉比較熟悉。
徐華暉講話不僅能旁徵博引、出口成章，而且他的講話竟然比電視臺的播音員還出色，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一個多餘的語氣詞，常常還有一種徐華暉式的幽默。
就周潛龍對義東市各級領導的瞭解，徐華暉應該是最有能力、最有才華的領導幹部之一，工作能力以及處理問題的手段，似乎還在崔良材或者謝開朗之上。
不過，徐華暉有一個最大的弱點，就是喜歡唱歌，而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