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白心口溫熱，此時終於覺得這一趟沒有白來，其實他在洛雪面前一直都是卑微的祈求者，他渴望她的感情，但是又知道她的心裏只有云溪的位置，所以在去南越開拓戰場之前，他何嘗不是鬆了一口氣，云溪和軒轅昊天正面對上，他也不會看到洛雪的選擇，這樣至少心裏還留有一絲自欺欺人的念想，如今，洛雪卻告訴他，他沒有自欺欺人。
“珞兒，謝謝你，跟我說這些。”慕白想，他可以不那麼偏執又絕望了。
洛雪搖頭，“不，慕白，你永遠不用對我說那個謝字，你聽我把話說完。”
慕白心中隱約有不安，看着她毫無笑意的臉色，心情沉了下來，“好”
“既然昨天你都聽到了，後來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說了。我知道了云溪是因爲中毒才入宮爲臣，也知道他的用意，我恨過，怨過，可是我們之間早就不是說散就散的了。”洛雪嘆氣，“我不想讓他死，哪怕最恨他的時候。”
慕白心中隱約知道她要說什麼，卻強迫自己不要往那邊去想，他不願意那樣想。
洛雪卻沒有給他這樣的機會，看着慕白直接道：“解藥在皇帝手上，他不願意給，我們只能想辦法自己要，洛城瘟疫，就是我們想到的辦法。”
“洛城瘟疫”慕白目光沉了，“你什麼意思”
洛雪毫不避諱，這些事情她不會瞞着慕白，現在說出來，時機剛剛好，“第三方神祕勢力抓走了連衣和連心，他們下落不明，云溪又危在旦夕，這個時候最好的辦法，就是製造一場假的瘟疫，中毒者和云溪的蠱毒發作的症狀很像，所以騙到了皇帝的眼睛，爲了抑制住瘟疫造成的恐慌和動亂，皇帝不得不交出解藥，即使他知道這種關鍵時刻，這場瘟疫不尋常。”
慕白臉色黑的滴水，“你們用百姓的生命做引子”
“我知道這樣很殘忍，所以我也一直在懲罰我自己，可是我不能看着他死。”洛雪直視着慕白，讓他看見她醜陋的一面，毫不遮掩，“同時，這樣也引出了那個神祕的人物，其實一切不過是一場局，而你只是個無辜的人。”
慕白心口澎湃，難以置信地冷笑，“你爲什麼要告訴我這些還是，你編造這些謊言，就是爲了讓我將你從心裏驅逐”
洛雪眼眶紅了，不是爲了他的冷漠，而是他的癡傻，這樣明顯的局勢，他還在爲她找藉口，還是相信她是無辜的。
“慕白，你真傻”洛雪無聲落淚，“我從來就不是一個純善之人，我也會爲了自己擔心愛護的人做錯事，我沒有你想得那麼好。”
寒風凜冽，卻無法比擬慕白心中的荒涼一片
時間彷彿靜止了一個世紀，洛雪眼眶澀澀發疼
終於
“若是中毒的人，換了是我呢”慕白擡頭，“你也會這麼做嗎”
洛雪愣住，執着酒杯的手就這樣頓在空中，久久無法成言
房頂另外一側，清風戳了戳云溪的胳膊，小聲道：“重點來了”
云溪白了他一眼，“你拉我這裏，就是純粹爲了看我笑話吧”
但是不得不承認，這一幕擾得他抓心撓肺的不痛快。洛雪話說得很明白，慕白卻還是死纏爛打地問了這句話，把云溪前面因爲洛雪拒絕慕白偏袒他的話而升起的高興之情全部敲碎了。
慕白在等答案，同樣的，云溪也在等，而且，云溪其實心裏已經有了答案了
“是蠻好笑的。”清風也不否認，他的動機簡直不能太單純，洛雪約了慕白單獨談話，依着云溪那悶騷的性子估計是要在外面自己一個人抓耳撓腮地尋思呢，還不如他送他一個人情，拐了人來聽牆角，雖然是卑鄙了點，但是就目前來看，倒是不虛此行啊。
洛雪這個女人，總是是開竅了
“不過你也不喫虧吧，”清風咧開嘴，“這個丫頭不是挺向着你的嗎”
云溪落寞的聲音響起，“也許，是因爲對面坐着的是慕白。”
因爲對面坐着的是慕白，所以她只想打消慕白對她的心思，洛雪是個聰明的女人，她知道慕白的軟肋在哪裏。所以，她這樣說，也許不完全是因爲她心裏是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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麼想的。
清風瞟了他一眼，“自作自受啊你，想得多了，小心把自己帶進溝裏去了。”
云溪豎起手指，示意清風不要說話。
那邊洛雪還是開了口，“慕白，你也是我要護着的人。”
慕白眼神一亮，“珞兒”
“即使不是心愛之人，你也是很重要的人。”洛雪接着說道：“你是恩人，是朋友，甚至是家人一樣的存在。”
慕白眸色徹底暗淡下來，拳頭握得緊緊的，“珞兒，你真的知道怎麼才能讓我死心”
洛雪心中不忍，他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沒有辦法，洛雪只能爲兩人添了酒，還沒收回手，慕白已經自發地仰頭灌了下去，重重將被子摔在桌面上，也不知說話。
洛雪沉默，徑直爲他倒着酒，陪着他一起喝，一杯接着一杯，像是喝水一樣。
洛雪心裏難受，越喝越難受
清風好整以暇地看着臉色很不好的云溪，幸災樂禍道：“我怎麼聽到了心碎的聲音”
云溪轉頭，陰森森地盯着清風，也不說話，直把清風盯得寒毛直豎，“幹嘛我又沒有說你”他說得是慕白好不好
云溪眼神一變，拎着清風就跳下了房頂。
清風和云溪大眼瞪小眼，他不滿道：“幹嘛戲還沒看完呢”
云溪甩手就走，“去廚房煮醒酒湯。”
清風：“”又不是三歲小孩，煮醒酒湯這種事情還非要讓他陪着嗎
最後，云溪回頭，一個眼神遞過來，清風摸了摸鼻子，默默收回自己準備往上越的腿，悻悻地跟上去了
一個時辰以後，洛雪臉頰泛紅，已經有了些醉意，反倒是慕白，越喝越清醒，洛雪的每一個字都在他鮮血淋漓的心口撒鹽，生疼，撕心裂肺
倒是洛雪實在是看不下去他這種牛飲的方式，奪過慕白的酒杯，勸又不知道該怎麼勸，“想要喝酒，至少不要在這裏，慕白，”洛雪閉了閉眼睛，“我不想看到你這樣。”
慕白沒說話，盯着洛雪泛紅的臉蛋靜靜發呆，似乎是出了神，也沒有想着要把酒杯搶過來，洛雪拿走了也隨着她。
洛雪接着說：“當時，我負氣入宮，那時候皇后娘娘怕我會和你說什麼不該說的話，所以特意喚我入宮提點。慕白，以前我以爲你們關係並不好，畢竟在涼城你們總是劍拔弩張的樣子，當時皇后娘娘的脾氣也是極大，我心裏還琢磨着她平日裏會不會欺負你。”
洛雪笑了笑，看着慕白的眸色有了些微波動，嘴脣蠕動着，卻還是沒有說什麼。
洛雪也不在意，“可是那天，她卻告訴了我，你的很多事情，你是天之驕子，是京城貴女爭相追求的對象，總之，你很優秀。所以，她請求我，不要毀了你的優秀。”
洛雪嘆氣，“其實一年前我被軒轅昊天利用的事情原本就與你無關，我沒有想過要跟你告狀，只是別人不這麼認爲，所以最終即使我什麼都沒說，依舊連累你被皇帝懷疑、打壓，這一點，我很抱歉”
慕白苦笑，“一定要這麼快和我劃分界限嗎”
抱歉和謝謝一樣，都是傷人的字眼。
洛雪搖頭，“不，慕白，明天”她頓了頓，忍不住別開臉不看他，目光落在不遠處葉子上殘留的雪白一點上，聲音很淡，“明天我就要離開京城了，所以在離開之前，我要把所有的心裏話都跟你說清楚。”
慕白額頭青筋跳了跳，方纔云溪說的時候他心裏就有了不好的預感，沒想到她這樣決絕，連最後一點念想都不給他。
“爲什麼一定在說這些”慕白咬牙，“在離開之前。”
洛雪垂下眼眸，纖長細密的睫毛垂下來，投下了層層剪影，“因爲我希望你能找到自己的幸福，慕白，你的人生還有很長，但是卻註定與我無關。時間會告訴你，正確的人在未來等你”
慕白扯脣，“你的理由總是這樣讓人無法反駁。”
他站起來就要走，洛雪輕聲道：“軒轅昊英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