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聲音虛弱，卻帶着狠勁，“我不許任何人傷害她你也不行”
清風真不知道是該打他罵他還是先自己生氣好了，他跟他絮絮叨叨一堆前塵恩怨，他都無動於衷，不過是無意撂下狠話要對付那丫頭，他就立馬清醒過來，若不是親眼看着他這副快要死的樣子，清風真懷疑雲溪是在玩他
“你真是瘋了”清風忍不住咒罵道：“什麼時候你也成了情種，爲了一個女人，你連命都不要了，甚至爲了人家快要死了，連見見她都不敢。”
他鄙夷地看着，掩藏自己的悲傷，“你何時變得這麼懦弱了”
云溪無力地啓脣，“師兄，對不起”
清風震住，“你不需要跟我說對不起，云溪，你這樣，你知不知道我真的很想狠狠抽你一頓才解氣，你把這麼多人的心血當成什麼了，多少爲你出生入死，爲了你的夙願奔波勞碌，你呢”
他忍不住呵斥道：“你怎麼回報他們的，就爲了一個從來不給你好臉色看的女人，你就放棄這一切了嗎你現在”
“師兄”云溪打斷他，忍不住咳嗽起來，“咳咳你這不關她的事情”
云溪還對他方纔說得殺洛雪的話耿耿於懷，“你知道嗎我活了這麼久，從來沒有爲自己好好活過一次，我跟人爭奪江山權利，玩弄心術權謀，甚至爲此放棄了她一次。”
云溪擡眼看他，“你知道嗎只有這一回，我很高興”
清風用一種你瘋了的眼神緊緊盯着云溪，“你腦子是不是被毒傻了”
這是云溪能說出來的話嗎
云溪苦笑，“不，師兄，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我愛雪兒，所以能用我的命換她的命，是我做的最值得的一件事，我很開心，這一生咳咳我這一生，終歸有一次咳咳是爲自己活着得了”
他咳得五臟六腑都在疼，臉上卻掛着釋懷的笑容，彷彿看到洛雪就坐在他眼前跟他笑着一般。
“你這個瘋子”清風忽然站起來，不可理喻地瞪着他，“現在連老頭都束手無策了，你這麼開心，那就一個人在這裏等死吧”
他怒吼着，聲音忍不住持續拔高，“反正你現在這樣子，和死了也沒什麼兩樣了。”
他從小護着的和弟弟一樣的男人，現在這樣了無生氣地躺在牀上，安靜地等着死亡的來臨，他看着，自己已經快要崩潰了。
他憤怒地轉身，不想待在這裏讓云溪看到他的淚水和痛苦，結果目光在觸及門口那一抹素白之後，生生停下腳步。
“你”清風驚訝地張大嘴巴，“你怎麼會”
谷藥子嘆氣，“喏，是那小子帶她過來的。”
清風歪着頭，連衣一聲黑衣，冷酷地站在洛雪身後，一言不發。
洛雪臉色慘白，手腳都在抑制不住地顫抖，她的目光越過清風的肩膀，看着牀上早已經躺下去默不作聲地將背部對着她的男人。
“你剛剛”洛雪忍不住顫抖，幾乎快要說不出話來，“你剛剛說誰快要死了”
清風鼻孔微微張開，此時看到洛雪，說不清是憤怒責怪多一些，還是憐憫多一些，“你既然人都到了這裏，還要問這些廢話嗎”
他語氣不善，到底還是做不到平靜相待，畢竟，害得云溪這般模樣的女人就在眼前，他，實在是剋制不住心中洶涌的怒氣。
“師兄”身後的云溪忽然開口，聲音不大，但是裏面的不悅很是明顯，“你們出去吧，都出去”
清風眼睛瞪着洛雪，谷藥子嘆氣，拉着清風就往外走，“都這個時候了，你就讓他順着點吧，這丫頭來了，總歸還能見上最後一面。”
洛雪渾身僵硬，若不是靠在門框上，幾乎就要跌落在地上，她死死咬住嘴脣，沁出了血珠，也沒有皺一下眉頭，彷彿除了牀上的身影，她再也感受不到其他任何外界的刺激，包括身體的疼痛。
四周終於安靜下來，洛雪清楚地聽到自己的呼吸和他的呼吸交相輝映，還有顫抖的心跳在躁動不安。
“云溪”她一步一步挪着，雙腿幾乎快要僵硬得定在地上，但也忍不住想要靠近他一點，再靠近一點，“云溪”
云溪聽着她帶着哭腔的聲音，那一聲聲深情的呼喚，是他盼望已久的。他很想轉過去，跑到她身邊，緊緊將她抱緊，刻進骨血中永不分離。
可是
他現在這模樣，自己見了都忍不住噁心，他怎麼願意讓她看到，“你就站在那裏別動”
云溪忽然輕喝一聲，身子僵直，沒有回頭，“我不想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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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雪呼吸一窒，搖頭道：“無論你什麼樣子，我都不在乎。”她仍舊倔強地朝着云溪走去，明明就是幾步路，卻彷彿走出了一個光年的距離，“你讓我爲你看看好不好，我會救你的，我是大夫，我是來自於未來的醫生，谷藥子先生沒有辦法，我會有的，會有辦法的。”
從她要求連衣帶她過來找云溪的時候，她就抱着這樣的決心，云溪的命，她一定要救，否則，她這條用他的一生換來的命還有什麼價值，她沒有辦法帶着對他的思念還有愧疚活着。
云溪眼睛狠狠閉着，強迫自己不要看她，不要轉身，“雪兒，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鬼樣子。”
他乞求着，“就讓云溪保留以前的樣子吧，”他苦笑，“雖然你關於我的回憶可能不美好，可是至少這副皮囊還算是看得過去的，雪兒，我只想做你心中最好的模樣。”
這大概是戀人之間都會想要的東西吧，在彼此心裏做最美的時候的自己，哪怕只是在回憶裏。
洛雪聽到這裏，幾乎咬碎了自己一口銀牙，脣齒間的血腥味更加濃郁，她眼眶莫名溫熱，似乎有什麼東西順着臉頰流下來，燙的她心口顫抖。
腳步停在牀前，她伸手就要觸及云溪的側臉，依稀能看到些許痕跡，“云溪我”
我不在乎
你在我心中永遠都是當初驚爲天人的模樣
可是她話還沒有說出口，甚至指尖還沒有感受到他的溫度，迎面而來的龐大物體就給她眼前投下一片黑暗。
云溪忽然間掀起被子罩住她的身體，積蓄着力量，隔着被子抱着她，雙腿跪在牀上，因爲動作過猛的關係，他狠狠喘着粗氣，“雪兒，乖，別動，讓我抱抱你就抱抱你就好”
洛雪下意識的掙扎僵住，不動了。
“你聽我說說心裏話吧”云溪將頭擱在她頭頂，隔着厚厚的被褥，“你知道嗎我最後悔的事情就是當初在南越拒絕了你，當時我一定是鬼迷心竅了，纔會爲了所謂的大業放棄你，讓你背井離鄉，獨自離開。你知道嗎當時看着你走出廳堂，我其實就要追出去了”
洛雪微微一動，就被云溪按住，“可是師兄攔住我了，他說出我心中隱藏的恐懼還有矛盾，我想要你，但是又不能許你白首一人心我若是要這江山，就必須要放你走。你不懂，我當時有多混蛋”
他似乎在回憶，又似乎是真的單純罵自己，“我當初就想着，你洛雪算什麼啊，不過是個女人，就算我對你有好感，喜歡你，可是也不會爲了你一句話就放棄這麼多年的追求和夙願，你要是想走，那就走好了。我云溪，堂堂七尺男兒，難道還能追着你一個小女子，被你牽着鼻子走不成”
聽到云溪從來沒有過的絮絮叨叨的話，很繁瑣，不是云溪的風格，不帶花言巧語的甜蜜，樸實平淡的訴說，卻讓她心動又心疼。
洛雪眼淚撲簌簌落下，被褥下的黑暗讓她可以肆無忌憚地發泄自己的情緒，“云溪，你真是個混蛋”
你這麼混蛋，所以當時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拒絕我，在我對你坦白一切的時候拒絕我，現在好不容易我想要和你好好的，你還是拒絕我，就連好好看看你都不行。
你真是個混蛋
不折不扣的混蛋
云溪苦笑，“是啊，我混蛋”他疲倦地閉上眼睛，接着道：“這個混蛋在你走之後，就後悔了，他想你，發了瘋一樣想着你。喫飯的時候，碗裏會有你的笑臉；喝茶的時候，茶杯裏倒映着你嬌嗔的模樣；下棋的時候，棋子都變成了你亮晶晶的眼睛；處理公事的時候，耳邊總會出現的你的聲音，軟綿綿的，喚我云溪。”
“我想畫畫，畫出你的樣子，可是望梅止渴顯然不適合我，我大概是走火入魔了，還是想你”
他將手順着被角的縫隙伸進去，尋到她小巧的手，掰開她緊握的拳頭，包裹在自己的手掌中，細細摩挲着。
洛雪忍着想要掀開被子緊緊抱着他的衝動，柔聲道：“云溪，我不怪你，真的，從來不曾怪過你，我大概只是對自己不夠自信，才騙自己能夠輕鬆放下你”
感覺到握着她的大手僵住，洛雪脣角勾起，“我答應你，等你好了，我們重新開始，你去哪裏我就跟着你去哪裏，你要江山，我陪着你就是了，人生這麼短，我爲什麼要這樣折騰自己，也折騰你，及時行樂不就好了。”
她好似終於想通了一般，“如果今天都過不好，我還擔心什麼明天呢”
她應該對云溪有信心，就算將來有三宮六院，她只要有他的心，總歸有法子解決。云溪爲了她連命都可以不要，她還有什麼可以糾結的呢。
云溪眼眶溼潤，真的很想掀開被子緊緊抱着她，而不是隔着厚厚的被子，感受不到她的體溫，只是，手擡起了，最後還是放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