實話實說。
由於這個時代的觀念、技術等因素限制,221基地內很多實驗室的流程其實都算不上規範。
例如劉有成負責的生化實驗室。
那間實驗室除了研究驢毛和頂漿分泌液之外,平時還負擔有各種複雜甚至高危的研究項目。
比如易燃易爆品、高腐蝕性或者劇毒物質的研發合成等等。
但即便是那些高危項目,劉有成他們的防護設備也不過是口罩加上棉質的實驗服罷了——其餘諸如護目鏡、高淨室這些通通都沒有。
有次徐雲甚至見到劉有成自己的兜裏還帶着香菸和洋火,這種行爲擱在後世估摸着研究生都別想畢業了。
沒辦法。
這個時間點雖然已經脫離了‘近代’範疇,但和真正的現代概念還有所區別。
正因如此,徐雲原以爲串列式靜電加速器的這間倉庫也會和劉有成他們實驗室差不多,但在進入實驗室後他才發現......自己似乎想錯了。
徐雲等人在進廠後面前出現的並不是串列式加速器的操作檯,而是一間特殊的通風室。
通風室的兩側設立有兩架風扇,每個進廠的基地領導都要被吹過一遍才能進入下一個地點。
這種模式有些類似後世的風淋室,雖然沒有旋轉噴球那種設備,但原理上已經很接近了。
在經過這個青春版風淋室後。
基地方面還配置了乳膠手套和白色的工作服,工作服上帶着濃烈的消毒水氣味——這年頭84還沒生產出來,所以這玩意兒應該是來蘇兒。
來蘇兒也就是所謂的甲酚皁或者煤酚皁,是一種中效消毒劑,名字源自Lysol的音譯。
這年頭來蘇兒可是實打實的稀罕貨兒,即便是職工醫院的使用頻率都不算高。
這大概是徐雲穿越至今見過的最精細的清潔流程了,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已經具備了後世實驗室要求的部分雛形。
這無疑是件好事兒,別看這些流程有些複雜繁瑣,它們實際上都是不可欠缺的流程。
十多分鐘後。
穿戴完畢的徐雲老郭等人,方纔被放入了一間標準意義上的屋子裏。
這間屋子的面積大概有八十平米上下,佈局是一個標準的長方形,目測大概是4X20左右的規格。
同時屋子以屋門爲中軸分成左右兩側,兩側的地面上各擺放着一組軍綠色的操作檯,操作檯的高度大概一米左右,上頭可以看到不少按鍵和指示燈。
操作檯的後方則是一塊透明的玻璃,玻璃的另一側赫然擺放着一臺巨大的設備:
這臺設備像是一根被水平放置的豎笛,最左邊是個圓形的底盤,底盤的面積超過了所有的其他結構。
底盤往右是一個高度三米左右的圓筒,圓筒底端連着一條十多米長的圓形管道,直徑大概有1.5米,管道上纏繞着大量銀白色的線圈。
管道的最右端則是一大堆的示數表和方方正正的鐵皮箱,另外還可以看到一些類似輸水管的液壓設備。
“諸位。”
眼見衆人一進屋便將目光鎖定了這套設備,之前一直沒怎麼說話的趙忠堯開口了:
“諸位同志,和你們正式介紹一下,咱們所在的這間屋子,就是專門爲這臺串列式加速器準備的操作室。”
“室內左右兩側的這兩組設備就是加速器的操作檯,可以執行定時、設備啓動、指令輸入之類的操作。”
“至於操作室後方....也就是玻璃另一側的設備,自然就是加速器的主體了。”
聽聞此言。
不少領導便再次看向了玻璃後的管道設備。
這些目光有探究、有期待,有茫然,但也有質疑。
畢竟這年頭的粒子加速器真的是冷門到不能再冷門的概念,相關研究人員甚至比搞核武器的學者還要少。
當年趙忠堯搞靜電加速器的時候,甚至還有部委的主管領導以爲這是一個加強版的輸電設備,能把靜電拿來發電......
因此眼下有些領導對所謂的【加速器能夠解析世界本質】的說法持有疑惑,倒也實屬正常。
而比起其他領導的複雜情緒,徐雲的目光就純粹是隻有好奇了。
作爲一名上輩子搞粒子物理的相關從業者,徐雲沒少聽說過這臺被劍橋大學起名爲PICK的串列式靜電加速器的名字——因爲它實在是太特殊了。
早先提及過。
粒子加速器可以分爲兩大類:旋轉加速器和直線加速器。
旋轉加速器也就是所謂的迴旋加速器,它通過電磁場來加速粒子,軌道是一個圓形,例如目前全球最大的粒子對撞機LHC的同步加速器就是這一類。
直線加速器則是一條直線,它利用電磁場和電子阱來加速粒子。
直線加速器的歷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931年,當時范德格拉夫發明了靜電加速器,質子能量可以達到1.5MeV。
不過串列式加速器的歷史就要晚很多了,直到負離子源和原子的剝離技術取得成功之後,全球才發明了第一臺串列加速器。
如果把靜電加速器看成華爲mate30,那麼串列靜電加速器就是mate30的pro版本。
而爲什麼要說PICK串列加速器很特殊呢?
因爲在這架加速器生產出來之前,全球最高能級的串列加速器只有13.4MeV。
當時處於13.4MeV這個檔位的設備大概有七八臺吧,都是在10-13這個區間磨磨蹭蹭。
結果劍橋大學不知道抽了啥風,愣是搞出了這架可以達到80MeV的加速器.....
這還沒完呢。
這臺加速器還是人類歷史上第一個發現W及Z玻色子、第一個驗證了J粒子、第一個完成了磁場聚焦的設備。
某種意義上來說。
這臺加速器就相當於喬布斯當年推出的iPhone4,解開了一個全新領域的序幕。
可惜2023年的時候這架加速器早就退役不知道多少年了,徐雲對它是隻聞其名而無法一睹真容。
因此眼下這臺加速器出現在了自己面前,徐雲沒點好奇那是不可能的。
而就在徐雲觀察着這架加速器的時候,一旁的李覺像是個好奇寶寶似的舉起了手:
“忠堯同志,我有個問題啊......你們說的這個粒子加速器,到底是怎麼加速那些粒子的?”
“我之前聽光達他們做鏈式分析的時候說過,粒子的壽命普遍很短,那你們又是怎麼保證粒子可以持續存在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