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
倫敦。
墨色的濃雲擠壓着天空,沒有一絲空隙是白色的,沉沉的彷彿要墜下來一般。
地面上。
瑟瑟的北風捲過,寒到了骨縫兒裏。
某條街道上的一顆柳樹已經脫去了留在身上的殘葉,剩下了灰色乾枯的枝幹,就如一條條肆虐的鞭子,在風的指揮下四處亂舞。
街道上的行人們都裹着厚厚的圍巾,行色匆匆。
偶爾正面遇見,大多也只是淡漠的看上一眼,便繼續低頭前進。
不過與這幅冷色調形成鮮明對比的,則是街道的盡頭矗立着一間七層樓高的建築。
挑高的門廳和氣派的大門,圓形的拱窗和轉角的石砌,盡顯雍容華貴。
建築的大門口站着兩位高大的白人保安,二人的頭頂則刻着一排英文:
BarclaysBank,since1690。
巴克萊銀行,英國...或者說全世界最早成立的銀行之一。
此時此刻。
巴克萊銀行三樓,某間會客室內。
一位四十多歲、身形富態的男子正坐在辦公桌內,面無表情的看着手中的一份文件。
而在他對面。
則坐着一位額頭寬闊,嘴型狹長,神色有些侷促的小老頭兒。
過了一會兒。
富態男子將文件放回桌上,擡起頭,對面前的小老頭道:
“抱歉,查爾斯先生,請恕我們無法爲您提供貸款。”
小老頭聞言表情一僵,乾笑兩聲,略顯謙恭的說道:
“薩洛爾主管,您再考慮考慮?”
“只要有足夠的經費,我就能製造出一臺可以通過常量差分自動計算數表的機器,我認爲這是一個很有前景項目......”
“很有前景?”
聽到小老頭口中的這個詞。
富態男子的嘴角立時揚起了一絲嘲諷的弧度,毫不留情的打斷了他的話:
“抱歉,查爾斯先生,我並沒有看出這個項目有什麼前景。”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二十多年前你向皇家學會遞交了一篇論文和原型機,次年政府就給你下撥了1500英鎊的款項。”
“當時你宣稱兩到三年就能完成任務,可實際上呢?”
“到了1842年,政府投入了接近兩萬英鎊成本,你的成果呢?”
小老頭臉色頓時一紅,不過不是羞怒,而是氣憤:
“這是因爲克萊門特那個混蛋!”
“他把所有的錢都捲走了,財政部下發的所有錢和最終圖紙都在他的手裏!他.....”
小老頭還準備繼續說下去,富態男子卻先一步打斷了他:
“夠了,查爾斯先生,我沒有心情和時間聽你在這邊抱怨。”
“我只想告訴你,巴克萊銀行對你的項目沒有任何投資或者借貸的想法——如果不是看在勒芙蕾絲伯爵夫人的面子上,你今天連這個大門都進不了。”
“......”
聽到‘勒芙蕾絲伯爵夫人’這幾個字,小老頭原本有些冒火的表情便是一滯。
桌下已經緊握成一團的拳頭,開始無意識的鬆開。
幾秒鐘後。
他整個人像是被抽走了力氣一般,腦袋一耷,拿起計劃書轉頭便走。
待出了房間大門。
小老頭仰頭靠在牆上,胸口起伏几下,煩悶的呼出了一口濁氣。
花了小半分鐘調整完心態,他便又繼續朝樓下走去。
這年頭的臺階主要還是木製結構,不過巴克萊銀行家大業大,即使是木頭樓梯走起來也極其穩當,足底隨時都能反饋到一股厚重感。
半分鐘不到。
小老頭便穩當的回到了一樓。
與後世一樣。
巴克萊銀行的一樓也是一個接待常客的開闊大廳,面積大概有上百平米。
不過客戶的人數相較於後世要少很多,零零散散也就十個不到的樣子。
要知道。
這裏可是倫敦的中心地帶,2022年堪稱寸土寸金,隨便排個隊都得等上個二三十號的。
小老頭的出現很快引起了大廳內客人的注意,不過大部分人只是簡單一掃,便重新轉開了目光。
唯有一位三十多歲的女子眼前一亮,快步迎了上來,問道:
“查爾斯先生,情況怎麼樣?他們同意了嗎?”
小老頭嘆息一聲,臉色晦暗的搖了搖頭。
女子見狀動作便是一滯,眼中明顯的閃過一絲失望,不過還是安慰道:
“沒事的,查爾斯先生,我們一定能找到能看到分析機價值的投資人的......”
“很藍的啦。”
也不知道是不是被打擊了太多次,小老頭無奈的搖了搖頭,主動岔開了話題:
“阿達,你一直這樣陪我拋頭露面,甚至還經常住在我家,你的丈夫不會生氣吧?”
女子輕輕的搖了搖頭,說道:
“查爾斯先生,威廉他不是那種小心眼的人。”
“當初抵押珠寶籌錢的想法還是他主動提出來的,只是後來被我的祖母發現了而已。”
“對了,不說他了,我們接下來去找康若銀行怎麼樣,聽說他們的行長是個很有魄力的年輕人......”
小老頭看了眼這位嘰嘰喳喳的忘年交,心中冒出了一股深深的愧疚感。
或許十多年前,自己就不該向她介紹那臺原型機吧。
這樣也不至於讓她現在過的這麼困難,甚至連累了丈夫和孩子......
而就在小老頭心思飄動之際。
銀行的大門口處,忽然快步走入了一位中年人。
此人約莫四十出頭,個子不高,皮膚白皙,長相斯文中帶着一絲靦腆。
有些像是後世一位叫做託雷斯的球員年輕時的樣子。
他在進入銀行後沒有前往櫃檯,而是四下裏掃動了幾眼。
發現小老頭和女子後頓時眼前一亮。
接着他快步來到二人身邊,侷促的搓了搓手,道:
“阿達,查爾斯先生,沒打攪到你們吧?”
名叫阿達的女子聞言轉過頭,見到男子臉色大喜,上前便是一個擁吻:
“mua!”
隨後她環抱着自己的丈夫,問道:
“親愛的,你怎麼到這裏了?”
斯文男子沒有直接回答她的問題,而是看向了小老頭手中的計劃書,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