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廝鳥京軍,踢旳真他孃的晦氣!”
鞠城外的柵欄邊。
張三一腳踢開一顆石子,滿臉憤懣的跟在徐雲身邊,嘟嘟囔囔個不停:
“淨丟六球,忒不要臉了,我看勾欄裏的姐兒都比他們強!”
不久前。
在丟失了第三球后,京中禁軍隊便徹底失去了鬥志。
在剩餘的時間裏,又被西軍抓住機會,由球頭灌入了三球。
這場號稱強強對決的雙軍大戰,最後以6-0的比分落下了帷幕。
其實張三如此鬱悶,倒不單純是因爲自己虧了六文錢。
作爲蘇府的代級僕役,這頂多就是他的一頓宵夜錢罷了。
他在賽前搞搞博間,純粹是爲了多點樂趣,讓過程多點刺激而已。
但在自己的主場被人連灌數球,這就非常令張三不爽了。
按照今天這樣的表現,等到明年的各路蹴鞠大比,京中禁軍隊多半又要墊底。
相較於身邊的張三,徐雲的情緒則沒那麼複雜,看起來平平淡淡的。
一來他對京中禁軍隊沒什麼感情,二來則是因爲他把注意都放到了宗澤身上:
眼下不過是1100年,距離靖康之變還有足足26年。
這個時間對於遏制金人發展來說無疑有些短:
女真早在二十多年前,便由完顏烏古乃合併成了軍事部落聯盟。
眼下女真的劾裏鉢已經死去了八年,完顏阿骨打已然起勢,遏制肯定是來不及的。
但對於宗澤這樣的北宋官員來說,卻又有些長了。
按照正常軌跡。
宗澤會在接下來的十多年裏多地擔任知縣,大概在十五年後升任登州通判,也就是一個正六品的官職。
接着他便乞請告老還鄉,1124年才復起調任巴州通判,那時候距離現在足足隔着24年。
也就是說宗澤花了24年的時間,從一個正七品知縣,升到了正六品通判。
兩個官階之間,就僅僅隔着一個從六品。
對於宗澤這種能力的官員來說,這種境遇顯然實在蹉跎光陰,是一種極度浪費時間的情況。
因此於情於理,徐雲都希望能想想辦法,讓這位民族英雄在這個時間線裏能走的更順暢一點。
至少能夠有個完全發揮自己能力的機會,別再出現明月照溝渠的悲劇。
而就在徐雲思索着怎麼開口之際,他的肩膀忽然被人從身後拍了一下:
“嘿,小王?”
徐雲順勢扭頭,發現自己的身後赫然站着身着一個熟人:
王稟。
此時王稟身着便裝,身邊跟着一個徐雲隱約有些眼熟的人,看上去興致少見的有些高。
徐雲見說連忙一拱手,問道:
“校尉大人?您今日也是來看蹴鞠的嗎?”
“倒不全是爲了觀賽而來。”
王稟笑着拍了拍自己身邊年輕人的肩膀,解釋道:
“今日西軍球頭乃是我麾下的親兵,作爲主將,我自然要到場助威了。”
徐雲聞言,這纔將目光投到了那位年輕人身上。
這位年輕人身形頎長,身形勻稱,膚色有些黝黑,看上去相當幹練。
先前由於場地與觀衆臺距離較遠的緣故,徐雲對於西軍球頭的印象只停留在了技術方面,容貌倒是看不怎麼清。
但聽王稟這麼一說,他倒是多少從此人身上看出了幾分相似之處。
這也難怪在初見之時,他會產生一股模模糊糊的熟悉感。
隨後徐雲忽然想到了什麼,朝此人拱了拱手,讚歎道:
“原來這位便是獨中六元的球頭?端的是一副好漢樣貌,在下王林,敢問壯士名諱?”
年輕人看了王稟一眼,得到上官的許可後連忙一回禮:
“多謝王公子擡愛,壯士不敢當,小可名曰張願,乃是幷州人士。”
徐雲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微微鬆了口氣:
嗯,不是姓高就好。
接着他仔細回憶了一番自己知道的北宋人物,發現記憶中似乎沒聽說過這麼個人。
如此看起來,他只是個普通親兵?
如果真是這樣,那就太可惜了——以此人精湛的腳法,在21世紀最少都能年入千萬來着。
要是能出國留洋,可能還會被冠上“全村的希望”這種名頭,甚至有一絲機會成爲民族偶像。
不過徐雲不知道的是。
這位張願在歷史上雖然沒留下太多的記錄,但卻也是個響噹噹的好漢子:
他在太原之戰擊殺了完顏宗翰的親侄子,掩護王稟父子一路巷戰,身負數十處刀槍傷,最終力竭而亡。
死後還被宗翰拍馬踐踏屍身,梟首掛於城牆,可敬可嘆。
後來水滸傳中郝思文的結局,便是以張願的經歷爲模板創作的。
奈何徐雲不是人工智能,並不瞭解自己面前的這位軍士,不僅只是在球場上勇猛而已。
隨後他想到了什麼,指着宗澤對王稟道:
“校尉大人,給您介紹一下,這位乃是老爺的故舊門生,元祐六年的進士宗澤宗知縣。”
王稟早就感覺這位文士看上去莫名的有些親切,甚至在發現徐雲之前,他還是先注意到的此人。
因此得到徐雲引薦後他連忙一拱手,客氣道:
“在下西軍豹韜軍忠勇營致果校尉王稟,字正臣,見過宗知縣。”
宗澤也連忙回禮:
“汝霖一介文官,哪當的起校尉大人如此大禮,校尉大人若是看得起在下,稱聲宗兄便是。”
王稟本就是行伍出身的軍官,身性爽快,因此當即應允道:
“如此甚好,那宗兄也切莫再叫在下校尉大人了,依言王兄即可!”
看着面前這談性濃烈的一文一武,徐雲的心中不由冒出了一陣感慨。
在原本的歷史中,王稟和宗澤沒有任何交流的記錄,二人所任職的區域也沒有絲毫重合。
王稟死守太原之時,宗澤恰好也在京西苦戰。
王稟最終沒有等來援軍,宗澤的身側同樣不見幫手。
不知在篝火連連、周遭滿是血污氣息的夜晚,他們可曾仰首喝問蒼天,蒼茫大地之上,可有同道義士在耶?
他們極目不見彼此,擡頭卻是同一片星空,至死不曾相見。
但在這個時間線。
兩位民族脊樑級的人物,卻因着自己產生了交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