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佔奎千年怨恨不消,誓死復仇。
他的恨意,比石更堅,比玉更硬。
一心一意,只想推翻秦朝的江山,以報心中怨恨。
此次讓他脫困,從此以後,只怕這雷州,乃至整個天下,都有大禍事了。
一念及此,落在曲橋上,慧覺一時間神情都有些怔怔出神。
他心頭微微發慌,都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足足半晌,腦子裏面閃過諸多念頭,慧覺的臉色已是無比沉重了。
最終,他深深的嘆了一口氣,
“世間諸般,皆有緣法註定。”
“杜佔奎冤恨千年,今朝脫困,箇中也是因果定數。”
“只是讓他走脫,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生靈,要因他而死了。”
嘆息之後,慧覺重新縱深躍入漩渦之中。
當慧覺回到幻界之中,幻界裏面的樊義一衆人立刻涌了上來。
“慧覺師父,屍魔可捉到了?!”
樊義雙眼血紅,神情狼狽,顯然傷勢不輕。
但他依舊急聲朝着慧覺問道。
不僅是他,其他人都是用急切的目光看着慧覺。
面對衆人的目光,慧覺面色有些爲難,但他終究還是說道,
“屍魔走脫了。”
他這一句話落下,樊義臉色劇變。
“屍魔走脫了?!”
紅鈺倒吸了一口涼氣。
剩下的衆人,亦是一時間當場驚呆了。
幻界之中,一下子寂靜無聲。
衆人凝滯的目光看着慧覺,沒有任何的聲音。
詭異的氣氛寂靜的讓人心頭髮慌。
他們來到這兒的目的,就是爲了將無頭屍魔帶回州府,結果任務失敗不說,還讓無頭屍魔脫困出去。
何等的失敗。
赤梟騎軍所屬,從來只有戰死沙場的士兵,沒有無法完成軍令,卻依舊活着的士兵。
這是一種恥辱。
更何況,無頭屍魔走脫,將會帶來多少的後患?!
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
儘管這一次走脫無頭屍魔,並不能夠責怪他們。
但在場的衆人,哪個能夠心安?!
一時間所有人都默然了。
“阿彌陀佛。”
慧覺低聲吟誦佛號。
繼而他看着一衆赤梟軍士,開口說道,
“諸位施主,杜佔奎走脫,亦屬天意,縱然我等未曾來此,他也必然走脫,此爲定數,非人力所能及……”
然而慧覺尚且未曾說完,突然間,體格魁碩,兇威赫赫的陸海昭卻是伸手指着慧覺,滿臉憤恨,怨聲說道,
“和尚,都是你的錯!若不是因爲你這災星,我們又怎麼落得現在的處境,尉統又豈會命喪屍魔之手?!”
“我恨啊!你這妖僧害人啊!”
陸海昭神情怨憤而悔恨,似乎恨不得將面前的慧覺一刀砍死。
甚至不僅僅是陸海昭,隨着他帶頭叱責,剩下的一衆赤梟軍士裏面,竟然大多數人,都用怨懟的眼神看着慧覺。
彷彿他真的是一個災星。
被他們用這樣的眼神看着,慧覺只是嘆了一口氣,他的臉色不變,平和而悲憫的目光環視了衆人一眼,然後他開口說道,
“如果你們真的認爲,此事應該怪在小僧頭上,或者說,將責任推給小僧,可以讓你們心裏面得到一些慰藉的話,亦或者,將此事怪罪於我,可以讓你們免除州府責罰的話,那麼……”
“阿彌陀佛。”
“小僧心甘情願認錯。”
這麼說着,慧覺真的雙掌合十,朝着以陸海昭爲首的一衆赤梟軍士納頭鞠躬,
“對不起,是小僧的錯,真的對不起……”
慧覺的聲音誠摯懇切,平和而悲憫的聲音裏面,透露出深深的歉意和內疚。
但慧覺越是如此懇切真誠,反而讓在場一衆赤梟軍士的臉上,露出羞赧愧憤的神情。
赤梟騎軍,什麼時候淪落到將失敗的原因推卸給別人這種份上了?!
更何況,一路上慧覺和尚救了他們多少次性命?!
無頭屍魔走脫,就像慧覺和尚說的一樣,本就是定數,非人力能夠阻擋。
千年之前,北境衆多佛門大德聯手,都鎮殺不了杜佔奎,更加遑論是慧覺區區一個小和尚。
他能夠拼死擋住無頭屍魔的兇威,保下衆人的性命,已經可以說是對得起任何人了。
至於寇恂之死。
那也是他們這些人太廢物了,連自己的統領都保護不了。
一念及此,一衆赤梟軍士都是不由的垂頭,心中羞愧,不願再看向慧覺。
“慧覺師父……”
雙眼血紅的樊義輕聲開口,他似乎想要說些什麼。
但這個時候,陸海昭竟然是放聲大笑了起來!
“啊哈哈!”
“小和尚,這可是你自己說的!此番,大錯在你!”
他的聲音裏面,難以掩飾着一絲絲得意。
他看向慧覺的目光之中,眼底深處閃過竊喜之色。
他說這些話的目的,就是爲了擠兌慧覺,讓慧覺自願跟他回州府。
不然的話,若是慧覺不願意,憑他的本事,想要將慧覺抓回去實在太難了。
若是有慧覺跟他們一同回去,就算帶回無頭屍魔的任務失敗,但好歹也帶回去一個慧覺和尚,也算是對州府有了交代。
這些念頭閃過,陸海昭繼續大聲說道,
“既然如此,小和尚,你可敢和我們一道回州府……”
“陸海昭?!住口!!”
紅鈺厲聲喝到。
她清秀的臉上,露出來前所未有的慍怒之意。
她瞪大眼睛,一雙清澄而冷冽的眸子裏面,充斥着前所未有的怒意和置疑,彷彿第一次認識了陸海昭一樣,
“陸海昭,我一直以爲,你是個頂天立地的大丈夫,沒有想到,你此時這番醜態,尚且不如一條喪家的斷脊之犬!”
“閉上你的嘴巴吧!不要再讓我瞧不起你!”
不僅是紅鈺,此時周圍衆人都忍不住暗自搖頭。
礙於平常同袍之義,他們並沒有開口,但少數個別,看向陸海昭的目光之中,難免帶上了一些不齒。
“陸海昭,此事和慧覺師父無關。”
樊義再一次開口說道。
臉上的血漬已經開始乾涸,凝固成血茬子,但樊義似是沒有感覺,只是很認真的說道,
“大秦軍法,軍隊在外,主將既死,由副將代任。”
“從尉統殞命之時開始,我便是代尉統!”
“此次無頭屍魔脫困,若是州府怪罪,所有罪責,自然一併由我承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