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沒有告訴喬英的是,其實他自己一直都知道陸明初的蹤跡。
李向南平日裏沒個正形,在部隊裏又學了一身的軍痞子氣。可是有些時候,他其實非常的靠得住。
可能是從江洛舟和林真身上學到了教訓,明白感情這種事情他這種一竅不通的人不能瞎出主意。李向南在江洛舟和晏白整日喝酒玩樂的時候選擇了悄咪咪的安排人去盯着陸明初。
他從小和晏白一個大院裏長大的,他能看的出來晏白的狀態和從前全然不同。
雖然還是像從前一樣該喝酒喝酒該打牌打牌,可是就是不一樣的。
晏白這個人性子暴戾陰狠,脾氣也不好,每次出來玩但凡有點不痛快的,他都是第一個離場的。高興的時候也不大能看得出來,但是不高興的時候他爲人就更加刻薄冷漠,嘴巴不饒人,旁人拍馬屁都會害怕拍到馬腿上的那種。
可就是這樣的晏白,在這段和他們出來一起聚會的時候每每總是魂不守舍,哪怕有人在他跟前說錯話了,他也渾然不覺,就好像對外界的一切感官都喪失了一樣。
李向南吸取了半年前江洛舟的教訓,早就偷偷安排人盯着陸明初,哪怕陸明初去了川北,他安排的人也跟着一起去了。
別說現在還在國內,哪怕是在國外,他也不能讓現在的陸明初跑出晏白的手掌心。
而且他也不知道爲什麼,總覺得有點不對勁的地方。
李向南每隔半個月把陸明初的近照和情況打包發給陸明初。
晏白看着那些照片裏的陸明初,他在川北租了房子,每天都去爬雪山。
晏白知道,陸明初喜歡北方。他以前說過,很想在北方住一個冬天,每天出門看着鵝毛大雪洋洋灑灑落在肩膀上,只用抖一抖就能甩落一肩膀的雪。他很羨慕北方人穿的厚厚實實的走在雪地裏,一步一個痕跡。
他還知道陸明初養了一隻貓,是他在路邊撿的。奄奄一息幾乎快要被凍死的小野貓。陸明初對這隻小野貓特別好,喂他喫貓糧化毛膏,只是不怎麼待着呢貓出門。
他看着照片裏的陸明初在超市裏認真的挑選貓糧和貓玩具的樣子和眉眼裏都藏不住的溫柔,那種想要去找他的衝動幾乎無法抑制。
他想去找陸明初,幫他推着購物車,陪着他耐心的站在貨櫃前仔細的比對和挑選。
那纔是生活啊。
那是陸明初和晏白的生活。
想聽他的陸老師笑着衝他喊小朋友,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陸明初把他當成小朋友。
可是喬英說,你給他一點時間。
如果我是陸明初,我現在最不想看到的人就是你。
當初他一遍遍的給你打電話,那你也打過去看看。
他給你打了多少電話,你就雙倍的打回去。
八天時間,陸明初給他打了整整382個電話。他一次都沒接過。
他一遍又一遍的在散發微藍光線的屏幕上按下那一串爛熟於心的號碼,他一遍又一遍的聽着熟悉的機器女聲。
“您好!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Sorry!Thesubscriberyoudialedispoweroff.”
喬英讓他打764次,讓他也試試那個時候陸明初的滋味。
他試了,每打一次,他心裏就澀的慌。他一遍一遍的去體會着陸明初的感受。他每次都在想,這個時候陸明初在幹什麼,穿着怎麼樣的衣服去了哪裏?是不是在給新撿的那隻貓洗澡?
他的小黑又去了哪裏?
陸明初出門前,林真尚且還沒回S市,他會把小黑放在誰那裏養呢?他那麼寶貝那隻脾氣又差長的又醜的小貓不知道他託付給了誰?
陸明初打了八天,他打了十二天。
可是陸明初沒有開機過。
“我要去找他。”
這十二天裏,他沒有喝過一滴酒,因爲他不知道下一次他的陸老師會不會突然接了他的電話。
他太久沒有聽過他的聲音了。
他想讓自己保持最好的狀態。
可是他打了整整764遍,陸明初都沒有接。
“我要去找他。你說的我都試過了。他手機一直關機,他大概不知道我給他打了這麼多電話。”
喬英之前是因爲學校的活動安排去了國外,大部分時間都在跟着導師做研究,她成績優異績點高,雖然只是本科生但是已經被導師安排進了實驗室,因爲得到導師的青眼所以她不分晝夜的跟着師哥師姐們做實驗。直到晏白給她打電話,她才知道原來她不在的這段時間裏晏白他們做了什麼。
她嚮導師告了假,匆匆忙忙的回國。
“晏白,你和他之間,真的不合適。”
她坐在晏白對面,翻着晏白的手機,看他的通訊記錄。
“我不知道爲什麼會有你說的那種照片,但是以陸老師的道德人品,他不會像你說的那樣。不是所有的人都會像你們這樣家裏守着一個外面養着一個。”
喬英語氣淡淡地,把晏白的手機放在桌上。
“我當時是腦子發了昏。他和林真之間如果能在一起早就在一起了,何必要拖到現在。可是不知道爲什麼,當時那個情境下,我突然就信了。”
晏白閉上眼,他也不知道自己那個時候是怎麼突然失了智。
“這說明你不信任他。你看,你連最基礎的信任都沒有給他,你甚至都沒有問過他就給他判了死刑。如果是他,他最起碼會給你一個解釋的機會。”
“而且,你想去找他。他會願意見你嗎?”
喬英說的沒錯。
陸明初根本不想見到晏白。
他也沒有想過晏白回來找他。
那天他問葉問寒要了地址一個人過去的。
他想不管是爲什麼,那都是他和晏白兩個人的的事。他不想把別人摻和進自己和晏白的感情裏。
那隻錄音筆,他不是故意帶的,只是身爲一個老師,他有把自己上課的內容錄音的習慣,因爲這樣子有助於他覆盤的時候看到自己教學中存在的缺陷和不足。他不知道葉問寒是怎麼幫他安排的,他坐在一簾之隔的那個包房內,聽見了所有關於這段感情的前因後果。
發現了全然陌生的晏白,他心裏很難受。
但是更難受是,在他已經全然放棄的時候,聽到了晏白說是喜歡的。
他不知道爲什麼,晏白會說喜歡。
可是因爲那句喜歡他放棄了所有給自己辯解的機會。他想,就這樣吧,好歹給彼此之間有個體面的退場。他選擇辭職,給自己一段長時間的假期,他去川北,因爲那是他最喜歡的城市。
他讀書的時候一直忙於學業,後來又上了大學又喜歡泡圖書館,等工作了纔有機會和朋友同學一起去看外面的風景,去過很多地方,但是不知道爲什麼,總是陰差陽錯無緣川北。
這次的風波發生之後,他就選擇一個人去川北。他手機裏問候打探的人太多了,不管是私人號還是工作號。他一律選擇不回覆,一起關機。到川北租了一個小屋子好好的過一段只屬於自己的時光,剛到川北沒幾天他又撿到一隻小橘。明明是最容易發胖的小貓咪,卻餓的瘦骨嶙峋。
他一下子想到了當初的小黑,同情心發作,自己都纔剛安頓下來沒幾天,就收養了小橘,帶着它先去醫院做了檢查然後打疫苗做驅蟲。
他覺得,這也算是難得的緣分了。
他千里迢迢來,沒準就是爲了這隻小橘。
“它很黏你。”幫忙做檢查的年輕醫生笑着說道。
“嗯,前幾天撿到的,在路上餓的快不行了,也可能是凍的,我撿回家沒過一會就好多了。”
“流浪貓能這麼乖順的很少見。它很喜歡你。你以前養過貓?”年輕醫生手法利潤,話還沒說完就捏着小橘把疫苗打了進去。
“嗯,我還有一隻貓,也是撿的。脾氣大還愛喫,胖的不得了。”聊到養貓這方面,陸明初和醫生一下子打開了話題。
“行,那你到時候按着我寫的日期過來打下一針,這段時間別洗澡,別的你也都知道,我就不多交代了。”帶着藍色醫用口罩的年輕醫生在疫苗本上龍飛鳳舞的寫下了下次打針的時間和自己的名字,他定是見過書法,落在紙上的筆跡鐵畫銀鉤遒勁有力。
“聶與同。”陸明初不自覺的就念了出來,“從別後,憶相逢.幾回魂夢與君同。”
他連忙反應過來,“不好意思,又犯了職業病。”
“沒事,讓你見笑了。”那年輕醫生笑道。“不過,你是第一個讀出知我名字含義的人。你是作家嗎?”
“不是,我只是一名小教師。”陸明初說到這裏,突然頓了一下。
那醫生年紀雖輕,但是接人待物很有一手,看到陸明初突然情緒低沉,立馬轉移了話題。
“這隻小橘雖然瘦,但是看牙齒應該快成年了,到時候打完疫苗可以準備絕育。到時候可以提前和我這邊打個招呼。”
“好。謝謝你了,聶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