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白醉生夢死,再也沒有回去他和陸明初的那個家。
陸明初發的消息他不回,打的電話他不接,他乾脆住到了李向南家,每天都是李向南家和公司兩點一線。他當然不是沒地方住,可是和陸明初住在一起習慣了,他不願意一個人再去住偌大的房子。
李向南也和晏白一樣,早早就從大院搬了出來,除非家裏急召,不然輕易不回家。
“你那天喝醉了住我這我忍了,怎麼你還住上癮了?這是不打算回去的意思了唄?”李向南習慣了一個人住,忍了晏白好幾天,終於開始開了口。
晏白盤腿坐在沙發上,“你們出去之後,我和陸明初好上了。”
李向南開了一瓶威士忌,加了很多冰塊,他一副不以爲然的樣子,“然後呢?幫江洛舟搞他?”
“我一開始是這樣想的,但是我沒有。李向南,你覺得咱們活得有意思嗎?”
“你犯什麼神經病?突然說這些有的沒的。”
李向南伸手探了探晏白的額頭,也沒發燒。
“怎麼突然說這些莫名其妙的話?你不會也和楚家那幾個敗家子一樣整天覺得找不到生活意義,成天去追求刺激整什麼極限運動吧。”
“不是,我只是覺得我們從來都沒想過自己活着究竟是爲了什麼那些別人生下來就要爲之苦苦努力的東西,我們觸手可及,那些別人期待的幻想的權力富貴,我們擁之不盡。可是,那我們的追求呢?我好像從來沒有對任何東西產生過希望。”
李向南嗤笑道,“什麼毛病,你現在還嫌起自己的出身了別人能像我們這樣今天想去希臘買個島明天就有人能幫你把手續版齊全了?別人能像你這樣一言不合先掏個槍完了事後還有人能幫你壓熱搜。”
李向南說到這裏,自得的把腿翹了起來,“我說晏哥,你最近是怎麼了?這麼簡單又明白的事都會想不通嗎?什麼追求什麼理想那都是說給那些普通人聽的,他們一生庸庸碌碌爲生存拼命,如果連這點盼頭都沒有,那他們的人生該怎麼過?他們靠這種虛無縹緲的夢想來提醒自己,可是我們用不上啊!”
晏白這兩天一直在酗酒,有些事情他怎麼也想不明白。
他覺得和陸明初在一起過的生活比他從前想的要快活很多,不刺激,但是平和簡單,就像在春天在溪澗看着蜿蜒的河流在山間汨汨流過,迎面來的輕快與舒適,平靜與祥和。
那種生活,他從不曾嚮往過。
可是陸明初帶着他經歷過,體驗過,至此以後他就再也無法放手。
所以他一直在想,如果陸明初騙自己了,自己可以原諒他嗎?
陸明初給他打了很多電話,他都沒接。
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念頭沒有想明白。
一開始知道林真和陸明初之間有不清不楚的關係時的那種怒火在經過這些天的消磨後漸漸淡去,餘下更多的是無盡的迷惘。
如果他和陸明初在一起,他會一直喜歡陸明初嗎?他的喜歡會不會也像李昭的一樣,容易過期變質。這種生活到了最後就變得乏善可陳。
如果最後會變成這樣,不如現在就到此爲止。
所有的愛恨與恩怨,就到這裏爲止。最起碼,他和陸明初沒有撕破臉。
往後的回憶裏,都是溫柔的煙火氣。
可是,如果真的就到此爲止,那他心裏的那點不情願又是爲了什麼?
酸楚、不甘和苦澀的滋味在他脣齒間來回反覆,苦的他皺着眉卻不自知。
“李向南,可是除了家族給我們的榮光,我們就沒有別的什麼了嗎?”
李向南不懂他的惆悵究竟是哪裏來的?
“晏哥,你究竟怎麼了?我們爲家族開疆拓土,你開公司我進部隊,我們創造的社會價值也不比那些兢兢業業的人少啊!說白了大家都是社畜,我們只不過追求更高的東西創造更大大的價值而已。”
“什麼價值?財富、權利?李向南,你有沒有早上八點出門,晚上五點回家,有人給你煮粥燉湯,天冷了有人給你換被子,出門有人提醒你多穿一件的生活?”
李向南不知怎麼滴,覺得自己的後牙齦有點酸。
“不是,晏哥,不,我親哥,我一個投身祖國建設,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的人民子弟兵,早上六點起牀晨訓,晚上十點準時入睡,每天訓練的跟死狗一樣,我那幫同宿舍的狗東西一回宿舍搶廁所的速度比看着蒼老師打飛機的時候都快,你看誰能給我煮粥做飯換被子?我好不容易從部隊回來了,也還沒過過幾天安生日子,前有我葉哥後有你的,怎麼着,這是算準了我假期就這麼幾天不給我好好過唄。”
晏白終於明白了陸明初一開始和林真鬧矛盾時來找他們吐槽時的無力。
李向南這邊可能是好不容易逮到機會了,卯足了勁要把這段時間的惡氣都吐出來!
“晏白,我捫心自問,做兄弟的我沒虧待過你們吧!從小到大,你一說幹架,我二話不說從牀上爬出來給你遞棍子;你說要開公司,我這些年的零花一分不剩的給你投進去。我爲了啥,不就是衝着我們這些年的兄弟情分嘛!可是你呢,你和江洛州是怎麼對我的,我上次回來,一整個假期都陪着哭哭啼啼的江洛州了。怎麼着啊,現在是這個假期也要耗在你身上唄。”
晏白看着喋喋不休的李向南只覺得自己的腦袋痛的愈發厲害了。
“是我不好,找誰不好,非要和你一個沒腦子的談這些東西。”
“唉,晏白,你這樣說我就不高興了,你現在住在我家,喫我的用的我耗着我的假期完事了還要攻擊我,你看看你這副小人的嘴臉。江洛州是求而不得我認了,你又是咋了?”
晏白愣了一下,緩緩開口,吐出四個字。
“爲情所困?”
李向南差點被自己口中的威士忌給噎死,“什麼玩意,爲情所困?”
晏白遲疑的點點頭,然後用堅定的語氣重複了一遍。
“對,是爲情所困。”
李向南伸手扶額,“就你和陸明初唄?”
“嗯。”
“江洛州是讓你去幫他,不是讓你把自己搭進去去整這麼一出的唉大哥!”
“你哪裏學來的東北口音?”
“我舍友全東北人。不是,別把話題帶偏了。你先說清楚吧,你究竟怎麼了?”
晏白搖搖頭,“我也不清楚,有些話很難三言兩語的就說清楚。”
李向南想了想,“所以,你說的朝九晚五,有人給你煮粥燉湯,天冷給你換被子,出門提醒你多穿衣的那個人就是陸明初唄?”
晏白遲疑着點了點頭。
“他就給你做了這麼點事,你就開始動搖之前的決心了?你之前不是說一瓶人頭馬你就能幫江洛州搞他的嗎?這個我的實話實說,晏哥,江洛州這廝本來就風流多情,一朝被套住也是正常的。畢竟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溼鞋。可是你不是從來都對這種情情愛愛的東西不感冒的嗎?不應該啊!”
晏白往後,仰靠在沙發上,放鬆了身體,他想了想,有些遲疑地說,“我也不知道。”
“那你喜歡陸明初唄?”
關於這一點,晏白已經想的很清楚了,他毫不猶豫的點了頭。
李向南目瞪口呆,靜坐了好一會才咳嗽了一聲,“是那種對女明星的喜歡嗎?”
晏白搖搖頭,“不是,和之前那些的都不一樣。我想一直和他在一起的那種喜歡。”
“臥,了個大槽。”
李向南手裏的雪山杯都有些拿不穩了,“你真把你自己搭進去了?”
晏白點了點頭,“那是之前的時候。”
李向南覺得自己一口氣又順了,自個兒能正常呼吸了。
“現在我覺得我好像比從前更喜歡他了。”
那隻日本設計師獨家設計的富士雪山杯終於逃不開支離破碎的聲音,臨終前還頑強的在地板上砸出一個清脆的撞擊聲,緊接着玻璃碎片落了一地。
“瘋了吧!”
李向南覺得自己的世界都崩塌成了一塊塊。
自家兄弟因爲被情敵撬了牆角鬱鬱寡歡,好友擼起胳膊興致勃勃準備給兄弟情敵喫一個刮落,結果轉眼間他喜歡上兄弟的情敵了?
他不過是去部隊呆了幾個月,事情的走向就開始變得崎嶇坎坷,撲朔迷離了嗎?
“臥槽,你們都瘋了吧。”
他又重複了一遍。
“那,江洛州那邊知道嗎?他不知道,我準備和陸明初分手了。之前的事對江洛州不公平,所以我沒和他說。”
李向南聽到這裏,警惕的看着晏白,“然後呢?”
“什麼然後?沒有什麼然後了啊。”晏白說道。
李向南這才舒了一口氣,“你早說啊,我還真怕因爲這點破事整的我們兄弟沒得做。那可他孃的虧大了。”
“嗯。”
晏白覺得其實分手那兩個也沒有那麼難說出口,不就是和那人分個手嘛?
只是分手而已。
有什麼大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