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真抓起捲髮，露出黃金比例的五官和精緻的臉部輪廓，毫不在意形象的巴拉了兩口湯，然後起身去櫥櫃裏取了兩瓶威士忌。
“午飯時間喝什麼酒？”陸明初不贊同的皺眉道。
林真取過杯子，“我下午不碼字，你待會打的回去也不用開車，喝兩口吧。”
除非是一些重大關頭的選擇，不然一般情況下陸明初都是由着林真的。
他主修現代文學，但是哲學法學或多或少都有學過，他深切的認同人是有選擇自由的能力和權利的，只要這個自由是在綱常倫理的合理束縛下。完美沒有束縛的自由不是自由。
就像讀大學時，林真覺得自己要自殺，陸明初找了個由頭揍了他一頓把他送到醫院住了兩天，林真突然在醫院裏發現自己有了新的靈感，躺在病牀上就開始瘋狂碼字，從此就沒有再提過自殺的事。
除了這樣的事，陸明初都是由着他的。
他始終堅信，每個人有自己選擇的權利，人生的每一步應該是由自己選擇而非他人的教誨下決定的。
所以林真很多違背常人的生活習慣，他會嘗試卻勸誡，但是與此同時他更明白，林真骨子裏就是這樣的人，這是無法更正的。
林真不是一開始就喜歡喝酒抽菸的，可是當他靈感枯竭的時候，他會不自覺地藉助菸酒，陸明初知道這樣對林真不好，但是他更明白，寫不出文字的林真，失去了靈魂。
所以這個時候，當林真要喝酒的時候，他雖然不贊成，甚至會提出勸誡，但是更多的時候，他會陪着林真去做他想做的。
林真喝酒兇，他給自己斟了滿滿一杯，然後把酒瓶遞給陸明初，“你喝多少到多少，就當爲你回來接風洗塵，慶祝一下。”
陸明初苦笑搖頭，自己給自己倒滿，“味道不錯。你這居然還有這種好酒？”
林真趁着陸明初不注意，往麻辣鍋裏夾了一筷子肉，然後喝了一大口酒。
“好辣，不過好爽！”他喝了一口，也覺得味道不錯，譏諷笑道，“江洛舟買的，今天我就要把這個酒喝完！”
陸明初給他又盛了一碗骨頭湯，“不能喫辣就別喫，酒的話我幫你一起喝！”
林真仰頭像是喝啤酒一樣不要命的大口大口的喝着，陸明初站起來長手一揮一把奪過他的酒杯，“你瘋了，喝的這麼猛？”
林真皮膚白，喝一點就就會臉紅，他紅着臉笑着說，“你信不信，我之前真的想過一直和他好。”
陸明初楞了一下，把酒杯放回林真跟前。
林真自己滿上酒，又喝了一口，烏黑光亮的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陸明初，“我當時大概是被驢踢了腦子，居然信了他說的一輩子。真可笑，我寫了大半輩子小說，以爲人□□情什麼的我都不怕，原來……”
他低頭，看了一眼自己的胸腔，一隻手捂住胸口，“原來我這裏還是會很痛。”
陸明初從沸騰的麻辣鍋裏夾了一片毛肚放在林真的醬碗裏，“喫一口。”
林真睜着眼迷茫的看着陸明初，聽話的把毛肚吃了。
“你最喜歡喫的是毛肚，但是不涮辣鍋就不好喫，你吃了腸胃就會不舒服。”
林真點點頭。
陸明初接着說道，“所以有些人就像這個一樣，你會喜歡會心動，可惜他不是對的人。”
林真難過的癟了癟嘴，“是我錯了嗎？”
陸明初搖頭道，“不是，愛一個人沒有錯。阿真，我最羨慕你的就是你的勇氣。你喜歡一樣事物，一定要精益求精做到最好，寫作如此，愛人也是。你總是一腔赤誠，把心都剖出來給人看，你愛的坦然熱烈，這纔是你。阿真，你這次只是愛錯了人，而不是你愛的方式不對。”
林真聽着又仰頭喝了一杯，“好辣，這酒度數高，灼的我喉嚨痛。”
“我陪你喝。”陸明初沒有攔着林真，他陪林真一起喝。
“阿真，我從來最喜歡你的一片真誠。好多人受了傷，就把傷口藏起來，一輩子都不讓人瞧見。可是阿真，你從來不是，你總是把傷疤撕開，坦然的勇敢的露出鮮血淋漓的內裏。然後接受它不完美的樣子去迎接新的生活。”
說着，他舉起來酒杯，“敬勇敢的阿真。”
林真眼睫上還掛着點滴的淚水，白裏透紅的臉上卻露出癡癡的笑容，他興奮地說，“敬勇敢的阿真。”
杯子捧在一起，兩人同時對視一眼，“那時我們有夢，關於文學，關於愛情，關於穿越世界的旅行。如今我們深夜飲酒，杯子碰到一起，都是夢破碎的聲音。”
而後異口同聲道，“去他媽的夢想破碎！”
仰頭一飲而盡。
放下酒杯，相視一笑。
有多少難言心酸苦楚，都如塵灰，付之一炬。
陸明初涮了好多菜，專門拿了個盤子放到林真跟前，林真就像餓了十天八個月似的，風捲殘雲般掃蕩一空。
陸明初笑道，“你喫成這樣，要是被你那些個書粉看到，心都要碎了一地。”
林真不耐煩的說道，“我是靠才華喫飯的，現在的書粉圈整的跟追星一樣。”
“到時候，又要有人說你是明星作家了。”陸明初打趣道。
林真夾了一筷子的藕片往陸明初碗裏放，“哎呦，我的陸老師你可別提這話題，就這段時間還老有人引桑罵槐的往我頭上罵，什麼明星作家了，對文學的見解還怎麼怎麼樣了，我呸！真把自己當一回事了哈，我喜歡寫什麼我就寫什麼，怎麼着非得認識了他們纔算是正式的作家，寫文章的，筆下見真章，搞這一套迂腐不迂腐，怎麼着，感情現在還是舊社會呢，還興文人之間拉幫結派呢？什麼東西！”
說着他給陸明初滿上酒，委屈的說，“本來我就已經情場失意了，現在還要整這麼一出，我真是太委屈了！”
“行吧，來，喝！”陸明初看着林真的委屈樣子，要不是他知道事情的前因後果來龍去脈，真的要替他抱不平了。
可是林真是什麼人，那是上高中的時候就能憑着自己三寸不爛金舌把自己逃課被抓住的事情扯到中國當代教育制度體制的缺陷和社會秩序倫理綱常，活生生從教導主任說到校長把自己的處分說沒了的人，誰讓他不好過他只會讓對方更難受的一代奇男子。
就這次事件而言，林真後來的精悍回擊顯然更具備打擊，一個人說退了一整個文壇。（借用一下一個現實生活中的例子哈。）
林真顯然已經喝的有點上頭，搬着凳子小碎花布的挪到陸明初身邊，頭一歪就倒在陸明初的肩膀上，低聲喃喃道，“陸明初，爲什麼我喜歡的人不是你呀。你那麼好，我明明也很喜歡你。”
陸明初楞了一下，然後忍不住笑道，“我真應該拿手機把你現在的樣子錄出來，免得以後你又耍賴說是我當初非要纏着你做朋友。”
他放下筷子，很認真的想了一下，“可能是因爲，我們倆之間太像了吧！”
林真晃着腦袋擡起頭，滿臉不解，“什麼？”
“如果，我們倆在一起了，會很奇怪吧。就好像，自己愛上了自己？”
林真癟着嘴，“那又怎麼了，我這麼優秀，自戀不應該嗎？”
陸明初搖晃着酒杯，看杯子裏的透明液體流動透出的光，思索了片刻，“自戀或許沒問題，但是左手愛上右手的話，那所有的事情就會受到限制。我們兩之間最好的相處方式，就是現在這樣。”
林真奪過他手裏的酒杯，仰頭一飲而盡。
端起小板凳又一路小碎花挪回了陸明初對面，“纔不是左手愛上右手呢？”
陸明初認真道，“那怎麼說？”
林真單手托腮，想了片刻，“我們兩，你太剋制，我太隨意。就像一個人的兩面，我們可以有共同的愛好，一致的三觀，但是在很多重要時刻的選擇上，我們會有不同的選項，你理解我就像我理解你。”
他眨着眼，眼神迷離，笑着問陸明初，“對吧！陸老師！”
陸明初點頭，“滿分！”
林真撓撓頭，“我就知道。有時候我在想，如果我們互相沒有遇見，現在的人生軌跡會怎麼樣？現在的你陪着誰喫火鍋，是不是又變成了人民教師，是不是已經遇到了愛人？”
陸明初拾起筷子，扶了一下眼鏡，“可是沒有如果，現在我陪着你喫火鍋，是一名不求上進的人民教師，人海無窮，不知道愛的人還來不來。”
林真一摔筷子，“我剛纔說的那些都是狗屁！你這個人太理智了，該煽情的時候你來這麼一出，我肯定不能喜歡上你啊！”
陸明初賞了他一個糖炒栗子，“你還喫不吃了，從剛纔碎碎唸到現在。我看你心情不好哄你兩句，你不要得寸進尺了啊。喫飯！”
林真翻了個白眼，小聲道，“老古板！”
陸明初沒聽到，他接着語氣平常的說，“或許存在着這一一個世界，與我們平行，那個世界裏，你我都過上了想要的人生，擁有選擇自己生活方式的權利，遇上一個滿心滿眼都是你的愛人。”
林真擡起眼看他，有些詫異。
但是還沒來得及說話，腦袋就啪的一聲磕在了桌板上。
他喝的太急，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