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時候,晏白還不覺得陸明初今後會在他漫長一生中擔任一個怎樣的角色。
他甚至可以把一瓶限量的人頭馬和陸明初的分量等同起來
他對情愛沒有興趣,也從來沒有玩過男人,但是很顯然,陸明初勾起了他最原始的慾望
他對陸明初產生了好奇。他想睡他。
很多時候,一個人和另一個人的關係就是從好奇開始的,包括愛情。
晏白其實長了一雙很討喜的眼睛,就像是剛出生的幼貓,圓圓的眼睛笑起來會眯成月亮的樣子。
陸明初第一次注意到晏白的時候,是在學校超市裏。
年輕靦腆的青年站在他前面,付款時翻遍了兜都找不到手機。
外面的雨很大,天空霧濛濛的,地上到處都是溼漉漉的,就像少年的眼睛,眨巴眨巴會說話一樣。
晏白轉過頭,歉意的眼裏突然在看到陸明初時冒出了驚喜的光,那個霧濛濛的日子裏彷彿突然出現了一道天光,“陸老師?”
陸明初衝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心想,原來這隻小貓咪是自己的學生。
晏白說,“陸老師,可以借您手機用一下嗎?我的手機不知道放在哪裏了?”
陸明初其實是個非常討厭別人借用自己東西的人,他總是把自己的和別人的領地劃分的很清楚,尤其是像手機這樣比較私人的東西。
但是看着眼前這個白白軟軟的眼睛眨巴眨巴就像只小貓咪的青年,他心軟了。
後來,陸明初在知道晏白的本性後,他想了很久,自己究竟是眼睛瞎了還是美色實在太過誤人,以致於他把一隻惡虎當成可愛又柔弱的小貓,寶貝了整整一年的時間。又或者也不能怪自己,畢竟誰也想不到,原來真的有人可以這麼無聊,拿感情的事情大作周章,絞盡腦汁的要耍他。
但是現在這個時候,穿着白色襯衣淺藍色毛線馬甲的靦腆青年站在他跟前,全然看不出半點狠厲模樣,溼漉漉的眼睛像是蒙了一層霧氣,他害羞咬住了自己的下脣,一排乾淨的牙齒白的晃眼,陸明初就被這麼晃了兩下,把自己的手機遞了出去。
陸明初心想,“畢竟,這是自己的學生。”
晏白感激的衝陸明初笑了一下,接過手機,打過去臉色就變了。
陸明初問,“怎麼了?有人接嗎?
“沒人接,也許落在寢室了。”晏白焦急道,貓一樣的眼睛裏透出些許慌張神色
陸明初道,“落在宿舍倒是沒事,你買的這些我先付吧。”
晏白連忙揮手,不好意思的說,“不用不用,我先不買了。”
“沒事,到時候你再還給我就好了,來,結算吧。”陸明初對收銀員示意道。
學校超市的收銀員其實也就是本校學生,兼職掙個外快。
陸明初是F大很多女孩子的理想型了,算是學校裏的的風雲人物了.晏白倒還好一些,他雖然也長的好家世出衆,但是他自從考上大學就不怎麼來學校,平日裏在學校裏也低調,除了同寢幾個兄弟大概猜到他家境特別,也就沒別的人了。
收銀的學生笑道,“陸老師真好。”
陸明初聞言溫和的笑了一下,沒接話。
等兩人結算好了,陸明初和晏白並肩走出超市。
陸明初看了晏白一眼,“沒帶傘?”
穿着毛衣馬甲的青年露出羞赧的神情,喃喃解釋道,“啊,出門的時候雨還沒這麼急,一會功夫就這麼大了。”
陸明初從超市門口雨具放置處舉起一把傘,“唰”的一聲,撐開傘面蓋在兩個人的頭上。
“你住幾棟?我送你回去吧。”
“陸老師,這太麻煩你了吧。”晏白的臉都紅了,想揮手拒絕,可是偏偏手裏提着塑料袋。
陸明初溫和笑道,“沒事,教師公寓就在你們男寢後面,我順路。”
“啊,這樣嗎?”晏白道。
陸明初的雨傘不是很大,撐住兩個成年男人有點費力,陸明初自然的往晏白這邊稍微靠了一點,晏白的鼻尖突然被一種好聞清爽的味道包圍住,意外的令他着迷。
“雨這麼大,你一時半會回不去的,走吧。”
晏白點了點頭,兩人並肩走進十月的雨幕裏。
晏白瞥了一眼超市角落裏放着的那把低調的黑色手柄傘,毫不猶豫的躲在了陸明初的傘下。
風大雨急,晏白注意道陸明初的傘一直往自己這邊偏移。他轉過頭去看這個男人。
男人帶着銀質細框的眼鏡,兩頰削瘦,因着天氣緣故,素日裏噙着笑的嘴角這時候抿的緊緊的,比平日裏多了一絲嚴肅,生動鮮活的臉龐此時就在自己身旁,晏白低下頭,只覺得自己突然有點口乾舌燥。
“你住幾棟?”陸明初的聲音傳來。
晏白回過神來,愣愣道,“四棟。”
陸明初笑了一聲,聲音悅耳低沉,就像是一口鐘撞進了晏白的心裏。“那剛好,你到了。”
晏白擡頭,隔着雨幕他也看到了藍色提示牌上白色圓圈圈住的大大的“4”字。
“小心。”
陸明初的提醒和晏白一腳踩入水坑,“啊。”
晏白臉一下子就沉了下去,陸明初卻在一旁低聲笑開了。
“這麼大的雨,你怎麼還能走神?快進去吧。”陸明初把晏白送到四棟樓下,笑着說道。
“謝謝老師。”晏白站在屋檐下,和陸明初道。
陸明初搖搖頭,“沒事。走了。”
晏白看着陸明初溼了一半的隱約露出內里肌膚顏色的襯衫和那被自己一腳踏進水坑濺起的水花打溼的西裝褲腳。
“老師。”他突然開口道。
陸明初撐着傘的背影停住,緩緩轉過身來。
黑色的雨傘下,露出一張溫文乾淨的俊秀臉龐,隔着雨簾隱約透出一種驚心動魄的難言的美麗。
“怎麼了?”
晏白直勾勾的望着那張臉,嚥了一口口水道,“謝謝你,陸老師。”
陸明初清淺的笑了一聲,聲音動聽悅耳,“沒事,快回去吧。”
晏白看着陸明初修長削瘦的背影在雨中漸行漸遠,直到連黑色的雨傘都已經看不清楚了。
他才悠然的從兜裏掏出一隻手機,長按開機鍵。
“喂,來接我。男生宿舍四樓這邊。”晏白道。
李向南道,“怎麼,今晚去走一個?”
“嗯。”
陸明初剛一到家,就立馬拾掇了兩件衣服去洗浴。
雨這麼大,一把傘根本就撐不住兩個人。他一路都覺得自己被溼了的襯衫束縛住了靈魂,因此一到家就立馬洗漱,換一件乾淨舒服的衣服,縮在沙發上擼着貓,悠閒的看起了一部老電影。
等到了晚上,他才發現通訊上有一個加好友的申請。
頭像是一隻白色綿羊,很可愛的一張圖片。他一下子就想到下午那個靦腆的男生。
他是一個非常看重個人生活和隱私的人,所以一般上課留的都是工作號,交給學生助理打理,有問題就一律由助理歸集一起發到他郵箱。很少會直接和學生加好友。
他點開看了一眼,果然,申請上寫着的是,“陸老師,你好。我叫晏白,下午麻煩您了。”
“晏白。”陸明初想起了下午那個看上去溫順柔和的學生,這個名字倒是很符合他。
他在自己的朋友圈裏多一個看上去還算順眼的小男孩和自己個人朋友圈的經營打理會變得麻煩之間的權衡了一邊,然後果斷的決定放下手機。假裝自己沒看到這條好友申請。
他給自己泡了一杯枸杞茶,慢悠悠的走到沙發上,翻開了新到手的杜撰集。
這個城市有平淡寧靜安和舒適的夜晚,也有五光十色斑駁陸離的喧囂。
射燈旋轉照出迷離燈光,鼓聲砰砰砰砸進耳裏,散出的乾冰迷霧隔離了熱鬧的世界,舞池裏的年輕男女肆意搖擺,射燈照不到的昏暗角落裏,不知名的曖昧與□□在喧囂躁動。
“你今天怎麼回事?從下午到現在就沒正常過?”李向南拆了一包三五,點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後才長長的呼了一口氣出來。
他把煙扔給江洛舟。
江洛舟還是那副焉不拉幾的樣子,看到李向南遞煙,低頭看了一眼,“我不抽。他不喜歡我抽菸。”
“毛病!”李向南張口就想罵他,但是自家兄弟這幅樣子,他確實心裏也不舒服。轉過頭就把煙盒遞給晏白。
晏白姿勢嫺熟的接過火機,點上火,深深的吸了一口。
晏白把手機扔給江洛舟,開口道,“他沒通過我。”
周圍熱鬧紛繁,李向南一時間沒聽清楚晏白說了什麼,“什麼?”
晏白懶洋洋的抽了一口煙,然後纔開口道,“陸明初沒有通過我。”
喬英說,“我說,要不就算了。阿舟和林真的事,扯上別人就沒意思了吧。”
剛纔還一副焉了的江洛舟聞言神情激動了起來,“要是沒他,林真根本就不會和我分手。”
他一把接過手機,看了一遍,“不應該啊,他喜歡的應該就是這種類型的。你再發一遍試試?”
晏白看着手裏燃燒着的香菸,想着雨天下那個男人露出的鮮活臉龐,神情倨傲的笑了,“比我想象中的要有意思。”
於是,他又發了一條消息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