喬可依聞着紅棗茶濃郁的味道忍不住屏住了呼吸，別開臉沒接，她拿起一旁的檸檬水沖淡了嘴裏豬肝的腥味後纔拿起筷子想夾菜。
筷子突然被按住，她擰着眉看向裴斯承，“你做什麼？”
這幾天她一直在努力的給自己補血，是想可以在給孩子換血時不至於剛開始就結束。
她不想死，也想孩子活着。
“來人！”裴斯承沉着臉，拔高了聲音。
病房門被打開，保鏢走了進來。
“把這些全都撤走。”他眼神都沒閃一下，直接把喬可依手中的筷子抽走，扔到了桌上。
“裴斯承，我尊重你的決定配合你，但我也希望你不要干涉我。”說完，喬可依撿回了扔在桌上的筷子。
“你這樣做，以爲就是爲了孩子好？”裴斯承雙手撐在桌子上，英俊的臉上寒霜瞬布，劍眉一點點凜起。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麼。”喬可依明白找那些人如同大海撈珍，她不敢渴望，是因爲怕會失望。
就像她一直都知道，只有自己堅強，才能無堅不摧。
一句話，似乎把兩人的關係拉進了一個冰冷的局面當中，她捏緊筷子，忍住嘔吐，毅然把整盤豬肝喫完，又喝了一大杯檸檬水壓下了那種噁心的感覺。
此時，她已經後背汗溼，額頭的發也粘在臉上，眼中卻滿是堅定。
裴斯承渾身隱隱散發着濃濃的戾氣，捏着桌邊的手一點點用力，青筋乍現。
好不容易喫完了飯，喬可依不想讓裴斯承看出自己的不適，起身，倔強的挺直脊背出了病房，沒走多遠，胃裏翻騰，她連忙趴在走廊的垃圾桶上吐了起來。
寂靜的走廊上，只聽到她嘔吐和咳嗽的聲音，最後聲音漸漸低下來只剩下喘息聲。
裴斯承站在門口，看着她依靠在牆壁上，歪着腦袋狼狽的模樣，他古井般無波的眸子滑過一抹莫名的情緒，手摳緊了門板，嗓音低啞的吩咐，“以後太太的食物每頓都不要重樣。”
“是。”站在他身後的保鏢小心應聲，默默退開。
喬可依緩緩側目，身後空無一人，她垂着眸子，慢慢起身拐去保溫室的方向。
在她消失後，裴斯承一手插在褲子口袋裏，緩緩現身，視線落在匆忙走出電梯的方毅的身上。
“先生……我，有最新消息彙報。”方毅喘着氣，他是從醫院大門衝進電梯，一路跑到裴斯承面前的。
裴斯承瞥他一眼，渾身冷然地轉身進了休息室。
關上門，方毅迫不急待的開了口，“剛接到電話，有一位老太太正在調查當年調換嬰兒的事情，她正在授權醫院一個一個的排查，醫院那邊我早就打過招呼，他們已經把聯繫方式發給了我。”
裴斯承猛地擡頭看向他，“儘快查出她的所有資料。”
“明白。”
方疑表情凝重的點了點頭，他直覺真相馬上就要浮出水面，揉了揉多出來的黑眼圈，覺得一切都值了。
*
賀書蝶在家裏休息了幾天，兒子老公像看犯人似的守着她，生怕她又暈倒，好不容易找了個藉口出門，在約定時間趕到和王姨約好的茶樓。
她推開包間門，看見的王姨不是上次見面時那麼邋遢頹廢，她今天穿了條真絲的連衣裙，花白的頭髮梳得溜順在後腦勺了挽了個結，整個人精神許多。
她看到賀書蝶進門，立刻起身迎上去，“夫人，快坐，終於有好消息了。”
賀書蝶微微擰了下眉頭，心情卻並沒有因爲王姨的話而有太多波瀾在。
坐下，她看着王姨爲她倒茶，問道：“查到了？”
她語氣淡淡的，似乎沒有第一次兩人談起此事時的那般激動的情緒。
王姨從包裏拿出一張照片，放到她面前，“她叫喬可依，是錦城喬氏集團的大小姐，當年，和小少爺調換的就是她。”
看着面前的照片，賀書蝶微顫着手拿起來，這張臉和她記憶中的一模一樣，眉眼間神似年輕時的她，難怪喬可豪和自己相處下來會覺得她很熟悉，原來是這個原因。
淚再也抑制不住，決堤般的落在桌上，驟然間打破了她心中原本想陳封的決定。
“我見到照片時就十分的確定，她就是我當年送走的孩子，那眼睛，那嘴，簡直和你當年……”
“我見過她了……”賀書蝶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手越過方桌雙手握住了王姨的手腕。
王姨身體一僵，“您們……”
“自從我見過喬家那個孩子之後我心裏一直不安，前幾天我找了個藉口跟着航宇去了錦城，看見她在醫院裏，生了個女兒，但孩子患了一種新型的母系血液病，必須要母親直系親屬的血才能救她……”
賀書蝶說到這裏已經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她的淚打溼了照片，模糊了那張熟悉的臉。
“夫人，保重身體啊。”王姨趕緊起身來到她身邊，拍了拍她的後背，繼續說道，“您是打算和小姐相認救她的孩子嗎？”
趴在桌上泣不成聲的賀書蝶慢慢地擡起頭，一雙染了淚光的眸子裏閃過一絲驚慌，她猛地搖着頭，身體也不受控制的瑟縮了下。
此刻，她心亂如麻。
那是她的女兒啊，眼睜睜地看着她日日傷心，根本就做不到，可是……
“夫人，如果您和她相認，老爺那邊，我怕……”這些年，王姨搬去了偏僻的鄉下，她就是怕萬一事情暴露了可以避一時。
二十幾年過去了，她相安無事，內心的愧疚感卻越來越濃，壓得她幾乎喘不過氣來，所以，這次賀書蝶讓她查當年的事情，她拼盡了全力，只爲贖罪。
“王姨，你放心，我想清楚了，我不會和她相認。”說出這句話時，賀書蝶的眼神空洞，淚水止不住的流，心間像缺了一角。
“夫人，這太爲難您了。”王姨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十分心疼。
賀書蝶拿出手帕，輕輕擦掉臉上的淚，眼神絕決的冷哼了一聲，“我恐怕這輩子都要活在愧疚裏，我真的是罪無可恕。”
“夫人，您別說這種話，那事情不是您的錯，主意是我出的，孩子是我抱走的，就算老天爺要怪罪就讓我來承擔吧。”王姨堅決地說。
賀書蝶搖頭，她自私的不敢相對真相，怕喬可依打破她現有的一切，怕她會一無所有。
每夜夢迴，想到那個溫馨的家破裂，她都會哭醒，都會生不如死，所以……
最終，她深吸了口氣，“我會去贖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