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分鐘下來,喬可依的情緒終於平靜下來。
再次從洗手間出來的時候,她端了一盆溫熱水,放在了牀下,“二叔是泡腳還是擦一下?”
裴斯承慵懶地睜開眼睛,坐起身來,視線在牀尾掃過,“先把衣服幫我換了。”
喬可依順着他的視線看去才發現,他的病號服已經被送了進來。
“這裏的護士服務態度也太差了,VIP的客人居然還要自己動手換衣服。”她一邊嘀咕着,一邊拿起病號服,一顆顆解開鈕釦。
“晚上不方便,是我讓她們走的。”
喬可依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二叔真會憐香惜玉。”
這不就是明擺着故意只折磨她麼?
“我不習慣被陌生人伺候。”裴斯承語氣淡漠。
“那我真幸運。”
喬可依在心裏默默翻了一個白眼,說的真是冠冕堂皇!
她展開衣服,走過去給他將左邊袖子套了上去。
隨着她的動作,她身上淡淡的馨香在空氣裏蔓延縈繞。
裴斯承看似坐得端正如鍾,卻輕闔了雙眸,不動聲色地深呼吸。
“這邊受傷就不能穿了,我給您把釦子繫上就行哈,不舒服了您說。”
喬可依一邊說着,一邊將病號服右邊的一半衣襟從裴斯承右胳膊下繞過來,再和左邊對襟後開始係扣子。
她的手時不時碰到裴斯承身上,那雖然柔軟溫熱但明顯帶了點糙刺的觸感讓他微微蹙眉,腦子裏閃過那天她說的話。
“二叔,你感受一下,粗不粗?你看看,你以後的老婆手心全是繭,摸在你身上你什麼感覺?不嫌膈得慌嗎?”
……
裴斯承嘴角淺淺地動了下,睜開了眼睛,“辛苦了。”
聲音一貫的低沉,卻讓喬可依聽出了天籟的味道。
她以爲自己聽錯了,眨眼確認地看了一眼他,發現他竟真的一臉嚴肅。
他這突然正經起來時,她反倒有點不適應了。
“二叔客氣了。”
喬可依不鹹不淡應了一聲,手直接落在了他皮帶上,“褲子也換了。”
有了第一次經驗後,她很利索地拉開了裴斯承的皮帶。
“我自己來!”
裴斯承突然伸手按住了她正要去拉拉鍊的手。
手突然被男人的溫熱乾燥的大掌裹住,喬可依觸電般抽出手,“哦,好吧!”
心,不受控制地怦怦狂跳了幾下。
她忙轉身過去,把旁邊的病號褲拿過來展開。
好尷尬的空氣!
喬可依在心裏腹誹了一句:他不是很牛逼麼,也有不好意思的時候……
她再轉身過來的時候,裴斯承的褲子已經褪到了膝蓋處,喬可依彎腰幫他拉下褲子,又有病號褲給套了上去。
整個過程,她幾乎都屏住呼吸,視線只在他膝蓋以下的範圍內徘徊。
某人最後親自一隻手將褲子從膝蓋處拉了上去。
喬可依微不可聞地鬆了一口氣,把旁邊的水盆端到他腳下,“二叔不方便泡腳的話,我幫你擦一下。”
“沒有不方便。”
裴斯承在牀邊坐下,兩條大長腿垂到牀邊,雙腳直接落進了水盆。
喬可依瞧着男人那兩隻大腳掌,眼神微動。
長這麼大,她還沒給任何人洗過腳。
父母從小就不喜歡她,雖然她家務不少做,但像給父母捶背洗腳這些親近的事,從來都是妹妹的特權,跟她沒有任何關係。
倒是和裴景天在一起的時候,那一次他們爬山回來,她雙腳磨出了水泡,回來後他幫她打來溫水泡了腳上了藥……
明眸皓齒的少年一邊溫柔地幫她擦腳,一邊衝她咧嘴傻笑,“可依,以後結婚了我每天給你洗腳,洗一輩子!”
那個時候的她才十五歲,單純得以爲他真的可以爲她洗一輩子腳。
可轉眼間……
喬可依突然發現自己眼睛好酸好脹,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收回思緒,蹲下去先將裴斯承的褲腳挽了上去。
嘴角,勾了一抹自嘲的弧度。
現在的她有什麼資格回憶過去?
何況,她現在一點都不懷念以前,她只想忘掉曾經那些不堪的日子,早早擺脫如今這種寄人籬下一無所有的生活。
上廁所都伺候過了,給別人洗個腳怎麼又矯情了?
她的手剛要碰上男人的腳背,頭頂傳來低沉的聲音,“去拿毛巾。”
“哦。”
喬可依低低應了一聲,起身低着頭進了洗手間。
裴斯承眯着眸子看着磨砂玻璃上那個身影,幽深的眸裏染了幾分冷意。
他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針頭,雙腳從水裏出來直接穿上拖鞋,走了出去。
喬可依把毛巾拿出來的時候,看到病牀上不見了人,愣了一下。
被扔在一邊的針頭上還一直流着液體,地面上一大片溼漉漉的水漬。
人呢?
她忙轉身走了出去。
走廊盡頭,男人長身玉立在窗邊,正一口一口抽着煙。
喬可依無語。
這麼會功夫煙癮就犯了?
算了,懶得管他,反正那瓶藥也剩的不多了。
……
裴斯承回病房時,喬可依在沙發上睡着了。
沙發並不大,可她實在太瘦,整個身子蜷縮在那似乎連半個平方都沒用到。
他舉步走過去,在她腳下的位置坐下去,視線落在女人那張有幾分倦意幾分憔悴的臉上。
午夜的病房,安靜得落針可聞。
他似乎聽到了她清清淺淺的呼吸……
他拉過沙發角落裏的毯子,打開,輕輕蓋在了她身上。
收回手時,指尖不經意在她的腳踝上滑過。
看了眼她腳上還穿着的高跟鞋,裴斯承起身彎腰,輕握住她的腳腕,幫她脫掉了鞋子。
整個動作,又輕又小心,像是在碰觸一尊上好嬌氣的瓷器一般。
女人的腳白淨瘦長,腳指頭卻飽滿圓潤,俏生生得像一顆顆羊脂白玉芽兒。
裴斯承落在那雙小巧白皙腳上的眼神裏,漸漸生出了幾分笑意,一掃方纔臉上的冷肅。
似是感受到了什麼,喬可依眉心動了動,伸了伸腿,又抱着臂睡了過去。
裴斯承回到病牀上,才發現傷口處又在隱隱作痛。
低頭看去,竟發現包紮的紗布上竟滲出了血來。
他這纔想起來,剛纔給她脫鞋的時候,完全忘了右肩還傷着,雙手都用了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