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記飯館在龍門牌坊往裏幾十步遠的位置。
穿過一段綠樹亭臺,就能看見其白牆黑瓦、紅木棱窗的店面,靛青色的對開門簾垂在燈下,頗有東方含蓄美的神韻。
布魯斯與伊蓮剛走到附近,便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食物香氣。
香料與食材的氣息是如此的誘人,身體不可抑制地發生反應,連帶着精神也爲之一清。
布魯斯微微仰首,伊蓮也不禁可愛地蹙了蹙鼻尖,稱讚道:“這裏確實很棒,跟我之前喫的那些很不一樣。”
布魯斯見她雙眼放光,整個人都精神不少,忍不住打趣道:“你之前都喫過什麼?左宗棠雞,還是宮保雞丁?”
“哼,請不要將我當成固執的西餐老頭,作爲一名貴族,正統的東方菜系,我還是有所瞭解的。”
伊蓮昂揚起頭,黑裙的蕾絲衣領,將一抹潔白襯得非常明顯。
她似乎已逐漸從傷感中走出,神態恢復了生氣,用貴族式的優雅語調問道:“那麼,莫里亞蒂先生,您能否爲一名女士掀起門簾?還有,‘君子非禮勿視’,你現在的眼神,可不太紳士。”
她說那句古語時,用的竟也是夏文!
伊蓮·瓊斯也懂夏文?!
布魯斯有些驚愕地看着女孩,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然後快步上前,撩起了靛青色的簾子,作服務狀:“請。”
伊蓮抿着嘴,維持住一臉的驕傲,踱步走了進去。
兩人進得飯館,就見內部的裝飾樸素而整潔
堂內擺幾張木桌,雅座位置用屏風隔開,牆上再掛幾幅水墨畫,就是全部。
不過店內坐的客人不少,桌上飯菜也是色香誘人,一個個喫的都很開心。
客人中不只是黃皮膚,也有一些白人,最明顯的是角落那桌:一胖一瘦兩個白人,中間坐一名年輕帥氣的東方人,用刀叉或是筷子,有說有笑。
這時,門口收銀的老爺子用西陸語問:“你好,幾位?”
“兩位,已經預訂了雅座,姓陳。”
布魯斯用夏文答道。
那標準的發音,聽得老爺子頓時眼睛一亮,嘴上也換成了夏文:“陳先生!沒錯,給你預留了位子,在這邊。”
說着,他就引兩人往裏面走。
三人穿過大堂,伊蓮的美貌再次吸引了不少目光,角落那兩個白人都快看呆了。
那位年輕人倒是頻頻對布魯斯注目,顯然更加好奇這個穿黑衣的人。
兩人來到雅座,也是比較安靜的位置。
“就是這裏,我去讓後廚上菜。”
老爺子請兩人入座,然後突然對布魯斯道:“如果我沒記錯的話,陳先生,你好像是第二次來?”
布魯斯怔了一下,點點頭:“確實,難得您還記得我。”
“呵呵,我記人還是不錯的,尤其是同胞,幾乎都記得。”老爺子有些得意道,“何況你這次帶的女士,可比上次那位漂亮多了。”
說完,他對一直默不開口的伊蓮點了下頭,就往後廚催菜去了。
留下有些沉默的兩人。
“……上次的女士?”伊蓮瞥了布魯斯一眼,語氣有些玩味。
“那是另一個故事了。”布魯斯嘆了口氣,“坐吧,一會再跟你說。”
……
角落裏,羅伊不捨地收回目光,對身邊兩人鄭重道:“我要娶她!”
傑齊沒有說話,胖子哈里卻直接搖頭:“不,羅伊,她跟我們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別說傻話,哈里。”羅伊滿不在乎道,“我們都在地球上,一個會轉的球,就像是我的真心!”
傑齊笑了:“哦吼!你都會寫詩了,羅伊。”
“我就是披薩界的莎士比亞!”羅伊驕傲地挺起胸膛。
哈里伸出胖手,把它又摁了回去:“可是羅伊,你忘了?她的身邊還有個人啊,那個穿黑衣服的東方人,看上去很不好惹。”
“那又怎麼樣?”羅伊有些不高興了,“你沒看見他是面癱嗎?他甚至還沒有傑齊帥,哪能跟我比?”
哈里看看傑齊,又看看羅伊,爲難道:“我分不太清你們誰更好看,但是那傢伙絕對不好惹,比停車場的保安厲害,甚至比搶披薩的軍人也強!”
“搶披薩的軍人?”傑齊一下扭頭。
哈里猛地捂嘴,羅伊則瞳孔震動,結結巴巴道:“額,那個,其實,是……”
誰知,傑齊卻對胖子道:“哈里,你這次說的很對,那個黑衣服確實不好惹,我們最好遠遠避開。”
哈里趕緊點頭:“好的好的。”
羅伊則皺着臉,狠狠用叉子插了一塊雞丁,咬進嘴裏。
……
“說吧,關於那位女士。”
餐具被送了上來,伊蓮也要了一雙筷子,被老爺子用大拇指點贊。
她回過頭,悄悄唸了句咒語,布魯斯就感覺一道空氣薄膜升起,罩住了雅座。
是類似伊蓮馬車上的隔音法術。
伊蓮感覺一下效果,滿意點頭,然後就開始詢問布魯斯與“前任”的故事。
“你精神變好了?”
“美食的氣息讓人歡欣,尤其是夏國菜。”
“呵,你倒是會喫。”布魯斯搖了搖頭,“不過這菜還沒上來呢,會不會太急了點?”
“一位好紳士,不應該責怪女士的好奇心,畢竟那也是他可以利用的弱點。”
伊蓮低頭撿拾餐具,將其擺得方方正正,然後又擡起頭:“所以,她是誰?”
布魯斯深深看她,語氣平淡道:“一個救過我的好心人,是個白人女孩,她試圖將我‘送回’唐人街。”
“顯然,她沒有成功。”伊蓮目光專注,“因爲你的副業?”
“不。”布魯斯隨口道,“因爲她死了。”
“哦……”
伊蓮立刻收斂了表情,目帶歉意道:“我很抱歉,我沒想到會是這樣。”
“沒事,已經過去了。”
布魯斯擺擺手,掃視雅座的裝修,淡淡說道:“她死於一場意外,黑幫在街頭交火,一枚流彈打中了她的腦袋,就在請我喫飯的兩天後。”
“她叫佩妮!”怪鴉的影子,突然在玻璃杯上浮現,“我記得她!她是個服務生,卻想當演員,哦……真是個愚蠢的女孩!”
布魯斯看了水杯一眼,繼續道:“她死後,我就找到那天交戰的黑幫,把他們全都殺了,那是我第一次主動去‘獵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