晝夜交替,斗轉星移。
紫霄宮內。
鴻鈞仍在掐算。
通天親見,隨着時間推移,鴻鈞越算越深入,神色也越來越凝重:眉宇擰成了繩,指尖掐出了血,仙風匿跡。
大有深受錯愕之態。
通天亦隨之提心吊膽了起來。
生靈總是會對未知的事物產生恐懼。
又燃滅幾柱香。
“噗。”
鴻鈞猝然睜開眼,身子竟不可抑制地向前傾斜,緊接一口紫血,從其口中噴出,其氣息瞬間萎靡了大截。
來不及調整,一聲難以置信的驚呼,脫口而出:
“此子,無生機!”
他反覆推演了數萬萬次,得到的結果不盡相同。
兩位妖族天帝口中的師尊寧凡…
是個死人!
“老師!”
吐血的鴻鈞把通天嚇了一大跳。
鴻鈞此狀,分明是遭到了反噬啊。
這…這也太夢幻了吧!
何爲反噬?
舉個例子:假設天仙去推演聖人的因果,便會遭遇天道天機反噬,這不是懲罰,而是天道對弱者的保護。
聖人閱歷遠超天仙,若被天仙推演到了一些,以其之境不該知道的內容,那天仙就不是吐血這麼簡單了。
可…
鴻鈞乃是萬法不侵,萬劫不滅的合道聖人啊!
能讓他遭受反噬的寧尊寧凡,得是什麼境界?
通天不禁問道:
“無生機?無生機那不是隕落了麼?”
寧凡真身已入真界。
夢界是不允許真界生靈隨意踏足的,故,寧凡達到不可思之境後,大道便自動出手,抹去了他在洪荒的足跡。
於幻夢洪荒而言,他確是等同隕落。
“不,不對。”
鴻鈞推開通天伸來攙扶自己的手,踉踉蹌蹌地從地上掙扎起,腳步虛浮,雙目盡是悚駭,顫抖着指尖,喃道:
“他沒有隕落,只是單純的沒有了生機,難道…”
“他邁出了那一步?”
身爲合道聖人,鴻鈞是曉得某些祕辛的。
“老師說的是…哪一步?”
通天刨根問底道。
“莫問,這些事不是你能問的。”
見通天對寧尊寧凡,流露出濃厚的興趣,鴻鈞立馬正顏厲色,用充血紫眸死死盯着通天,萬分嚴肅地告誡道:
“切記,莫去招惹那個女子。”
“她不是爲師的對手,但她的主人…”
“比爲師還強!”
通天瞳孔倒縮。
比鴻鈞還強…
…
周山,盤古殿,巫族。
十二祖巫與鴻鈞無二,紛紛臉色嚴峻,圍圈盤坐。
二十四大巫之死,巫族需要承擔難以估量的損失。
每培育一尊大巫,巫族所付出的代價都是巨大的。
海量資源,功虧一簣,衆祖巫心頭俱是又沉又痛。
這般心態之下,盤古殿內,噤若寒蟬,壓抑至極。
直至後半夜時。
“祝融。”
十二祖巫之首帝江才如斷腸輕嘆,開口,詢道:
“汝辦事不力,未解敵情,擅領巫部出戰,至我巫族損失二十四位大巫,罰汝鎮守周山萬年,可有異意?”
無規矩,不成方圓。
祝融犯此大錯,不加以懲處,難以服衆。
其罪,按律當斬。
然,帝江念其是同代兄弟,已經算是從輕發落了。
“大哥,我沒有異意。”
祝融深明事理,未曾反駁,只道應下。
事既然發生了,就要儘量把影響壓到最小,如果帝江不懲處自己,就會引起下面其餘巫族的激變。
到時候巫族又不知得損失多少人力物力了。
“嗯。”
帝江點了點頭,掃視一圈其餘祖巫,又問道:
“關於此女,爾等有何看法?
開口先提懲戒,次提殺害二十四大巫的兇手。
帝江態度十分明朗:
人死不能復生,我們要向前看,過去的可以緬懷,但不能回頭,更不能讓死者,影響到活着的生靈的生活。
“大哥,此女不可得罪,只可交好。”
燭九陰獨棟帝江心意,主動跳出配合,道:
“此女劍未出鞘而斬二十四大巫,顯然,屠戮衆大巫時其尚未動用全力,況且她只是位婢女,若我們貿然對其採取行動,觸怒了其背後那位神祕巨頭…怕惹災禍啊!”
有些話作爲大哥的帝江來說不合適。
只能由他代勞。
“那我巫族死的那麼多兄弟怎麼辦?”
聽到燭九陰要放棄報仇,毒之祖巫奢比屍不悅道。
雖然那些大巫不是祖巫們的直系血脈,可終歸是巫族的門面啊,門面被拆了,臉被打了,巫族還息事寧人…
那洪荒百族得怎麼看待他們?
“你還想怎樣?殺她?你殺的了她麼?”
面對質問,燭九陰不慌不亂,平靜地說道:
“奢比屍,你要記得,不管何時,我等都要將傳承放於首位,包括我,都要隨時做好,爲巫族犧牲的準備。”
族羣大過天。
只要傳承不斷,那麼其他損失,就都可以接受。
這就是洪荒的生存法則。
殘酷、現實、卻有點點溫情。
“燭九陰說的有道理。”
大地祖巫后土贊同地附和一聲,望向祝融帶回巫族的劍意殘絲,美眸中閃爍着怯畏之意,爲其他祖巫分析道:
“那女子背景滔天,招惹不得。”
“其跟腳不過碌碌凡人,卻能將劍道修到極致,此必然離不開其主人相助,其主寧凡的實力…深不可測啊!”
“不錯。”
燭九陰指尖輕點,一縷歲月之光浮現其指尖,如靈蝶般在其指尖舞動,片刻後,燭九陰掐滅歲月之光,道。
“我透過歲月,看到了那女子的未來,我看到,無敵如她,卻卑若塵埃的匍匐在一少年的腳邊,那個少年…”
說到這,燭九陰沒了下文。
帝江偏過了腦袋,問道:
“那少年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
燭九陰一陣後怕,長吁了一口,失魂落魄道:
“於歲月中,那個少年回了頭,僅憑一個眼神,抹去了十萬年光陰,有關他的一切,我什麼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