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子南內心不由涌出一股憐憫之情。
李成龍比他年長，才三十多就成了這樣子，以後的日子肯定不好過。
“李哥，實在對不住啊，我這個小組長沒當好。當時的情形沒辦法顧及你，只能把離我近的人拉出了車廂，後來劉衛民僥倖被我們救了，我一直都在找你，自己沒時間就讓何方瓊幫忙找，就是找不到你的下落，還以爲你真的是不在了。今天是我這幾年來最高興的一天，畢竟我們六個人都活着。”
顧子南說完象個大哥似地拍了拍李成龍的手背，目光落在那雙手上，心卻象被蜂蜇了似的抖了下。
那是一雙怎樣的手啊？又瘦又黑象雞爪子一樣令人反胃。不禁想，這雙手原本是用來寫字的，現如今卻天天用來修鞋、開鎖？命運弄人，李成龍離開安西的時候是多麼的豪情萬丈，如今卻？
“活着，”李成龍苦笑了，眉毛一挑，“不着是生不如死啊。人家活着講究的是質量，我活着有啥質量？我是正兒八經大學生，淪落到連個環衛工都不如。有時候給有錢人家修鎖，恨不能從高樓上跳下去。”
李成龍說着揩了把眼淚，把顧子南的心揉的稀碎。
“你不樂意就別幹了唄，活人還能被尿憋死？”
“不幹了幹啥？我這樣子給人打掃衛生人家都嫌棄，有門技術好歹混口飯喫。”
李成龍一副生無可戀的樣子說道。
“要是你信的過我，就跟着我一起幹吧？有我喫的就有你喫的。”
顧子南指了指另一個房間說：“這樣吧，我暫時在海州住幾天，你搬來和我一起住，我回安西的時候我們一起回，本鄉本土的生活習慣也熟悉。”
“你現在在做什麼？子南，我覺得我這樣子還可以，至少不用看別人的臉色，每天都忙忙張張的。”
“你一個月能掙多少錢？”
“千百元吧？也不固定，生意好就多掙一些，不好的時候只有幾百元。子南，你發財了？”
李成龍酸不溜溜的問他。
“沒有。這房子你以爲是我的？不是的，是王若素爸爸爲感謝我救了王若素送我的，我現在延慶搞石油開採，這房子就一直空着。”
“這不就是發了？還不承認。子南，第一次見你我就覺得你是個命好的人，果然是這樣，王若素的爸爸真大方，送你這樣好的房子？好好的大城市不呆，延慶那裏環境惡劣，都說那兒蒼蠅不拉屎，能發啥財？”
李成龍對延慶瞭解的還不少。延慶不僅是個資源豐富的縣城，而且還是革命老區，不要說本省人，就是在世界上也是頗負盛名。
“我沒有發財。但發財的人太多了，李哥，你真不願意和我一起幹？”
顧子南還是希望李成龍能跟自己幹，他照顧他心裏才舒坦。
“跟你我能幹什麼呢？你那需要修鎖子修鞋嗎？我可不想拖你的後腿。”
見李成龍拿定主意不願意和他一起幹，顧子南嘆了一聲說：“好吧，只要你覺得這樣挺好的，隨你。你這個樣子，住在地下室咋行？剛好這鎖子才換了，你留一把，願意什麼時候來住隨你。”
顧子南說着從鑰匙串中取下一把鑰匙遞給他。
“子南，你真是個好人啊。我這個樣子現在是人嫌狗不愛，你卻沒有嫌我。”
李成龍接過鑰匙，一把把顧子南抱進懷裏，放聲大哭。
“應該的。當時你們非要選我當分隊長，我推辭不掉只好接受。想想當時的情形還歷歷在目，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劉衛民和李勒跟你們有聯繫嗎？”
李成龍擦了下眼淚說：“有一次在街上遇到劉衛民帶着兩個美女向行人推銷保險，我和他招呼他卻裝不認識。唉，世風日下，人家都想結交權貴大款，誰樂意有我這樣的落魄朋友？”
劉衛民還真是勢利。
“可能他真的沒認出你來。我也好久沒見他了，這次我一定要找到他，替你問個明白。世事無常，我們每個人都幹了自己不想幹的行當。”
“不會。他不會那樣無情吧。”
顧子南說話都沒底氣，他並不瞭解劉衛民，他們才相處多長時間？他並不瞭解他，一個人對一個人的瞭解是一個漫長的過程。
這時候，李成龍的手機就響了。
“我得忙去了，有人讓修鎖子。”
李成龍說着起身就要走。
“好吧，反正鑰匙都給你了，你隨時來就行。”
顧子南也不挽留他，他想好好休息下。
送走了李成龍，顧子南長長鬆了一口氣，李成龍活着意味着他這個南下小分隊的隊長是稱職的。
也不知道延慶的油井有沒有好消息，申民也沒有一條消息發來。
還是去看看深遠地產的房子吧，是不是還是個坑？
想到這裏，顧子南鎖上門出了小區，就坐車往買房的地方去了。
十幾棟樓拔地而起，工人們正在幹室外工程，顧子南的心跳加快，紅色的橫幅上面，寫着“均價八千現房銷售”的字樣。
房價整整翻了一倍多，一棟樓的資產翻了一倍。
他激動的一拳頭砸在牆上，這不會是真的吧？
這時候，就看到有一對情侶迎面走來，手上提着印有深遠地產字樣的袋子，立即攔住了他們，陪着笑臉問：“你們買房子，均價多少？”
男青年指了指巨大的橫幅，說：“八千。大哥，你要買嗎？這會銷樓部都排老長隊了。”
“是深遠地產嗎？原來的老總跳樓了啊。”
女青年笑道：“是啊，不過現在政府接手了，這樣好的地段政府能讓它成爲爛尾?”
顧子南將一顆心放進肚裏，說：“政府真好，感謝政府。”
“大哥，你沒事吧？”
男青年說着用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顧子南尷尬地笑笑，向他們招了招手，邁着輕捷的腳步朝前走去。
時過境遷，當時他都恨死李勒了，沒想到李勒反而成就了他。這棟樓使他身價倍增，只怕憑着這兩棟樓他的資產不比王家梁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