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沁指着紙上的第一個圈,道:“這裏是四方魔境,魔境之中陰穢、惡靈、魔物、厲鬼……你能想到的一切醜惡的東西這裏應有盡有,裏面的東西隨便拎一個出來都不是好對付的,上界諸仙對四方魔境十分忌憚,卻又無可奈何。”
“天魔吸納陰穢惡氣魔障而生,體內有天魔骨,生而便有整個四方魔境的傳承記憶,暴虐嗜血,以殺戮爲樂。”燕沁頓了頓,“可是說是毀天滅地的大魔頭。”
許志嚥了咽口水,小心翼翼道:“我們要對付的不會就是天魔吧?”
燕沁幽幽道:“我就是天魔。”
許志哈哈大笑,拍着燕沁的肩膀道:“別鬧了燕兒,你要是天魔我就跳糞坑裏洗澡去。”
燕沁:“……師兄,我認真的。”
許志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語氣波瀾不驚道:“哦,當我沒說。”
燕沁忍笑忍得厲害,她輕咳了一聲,正要繼續講下去,便聽許志驚吼道:“你說啥!你你你是天魔!?”
燕沁嘆了口氣,將人按下,將自己在四方魔境的生平往事簡要說了說。
“總的來說,”許志依舊驚魂未定,但還是勉強總結下來,“你和那個什麼燕溟是雙胞胎,結果剛出生就被那青蛇給分開,後來又爲了青蛇歸順了燕溟,不僅如此,你還傻了吧唧地將自己的天魔骨和一身修爲全給了那條蛇自己去下界受盡輪迴之苦!!?”
許志說着就開始跳腳,“你是不是傻!!那條蛇很明顯就是利用你對她的好心,擺明了是她和燕溟合起夥來設計你!!臥槽老子要去砍了那條蛇!!”
燕沁抓住他的袖子,哭笑不得道:“都是過去的事情了,更何況青蛇都死了,你去哪裏找她。”
許志坐下來憤憤不平地盯着她,“我怎麼沒發現你還有當聖母的潛質?”
燕沁嘆了口氣,道:“青蛇沒有你想象中的那般壞,她以前也對我……十分好。”
許志狐疑地看着她,“莫不是那條蛇給你下了什麼降頭?”
燕沁:“……”
“當年我雖然是剔了天魔骨給她,但其中也有我自己的考量。”燕沁從未對旁人提起過這些,甚至沒有對青予安提過,卻唯獨對許志能坦然相告,“我早已厭倦做天魔,也不願成日打打殺殺,更不想一直受制於燕溟,便索性不做這天魔,換一種方式活着……我將那一身修爲給青蛇,與其說是贈送,倒不如說是補償。”
“她因爲我而受制於燕溟,又因爲我的失誤遇到帝君對上界念念不忘以致於產生心魔,若沒有遇到我,她本該無憂無慮。”燕沁苦笑道:“可是我厭倦這一切之後,卻只想着自己一個人逃避這一切。”
許志蹙眉,良久才道:“你其實是對那條蛇失望了才離開四方魔境的吧?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那是她跟燕溟設計好的局?”
“燕溟何其聰明,當時即便我有所懷疑也不會真的懷疑到青蛇身上,我只是……只是怨她爲何寧肯信燕溟都不肯信我。”燕沁垂下眸子,她忽然發現,那些一直讓她逃避的難堪,如今想來也不過如此。
就像個心思敏感的小孩,自己的好朋友因爲一些在她看來無足輕重的理由而站在了敵人的一方,於是她很生氣,很懊惱,甚至是嫉妒,最後賭氣般得想,既然這樣便遂了你的意,你想要什麼都給你,反正我不在乎,看看你到時候會不會後悔。
之所以有底氣這般做,說到底還是她自信自己在青蛇心中的分量足夠重,卻自始至終都未曾想過,她所做的事情對於青蛇而言,也許並沒有那麼值得後悔。
也許青蛇後悔過,只是那點後悔在漫長的時光中,也一點點消磨殆盡,等燕沁輪迴百萬年歷劫歸來,看到的已經是一個面目全非的青蛇。
便越發顯得她做的那些事情可笑。
她一氣之下逃走了,再回來發現令自己牽腸掛肚的人更厭惡自己了,卻仍舊不明白到底爲什麼,她就像一隻走投無路的困獸,焦躁不安又無所適從。
許志看着她,沉默了一會兒才擡手摸了摸她的頭,“乖,不難過。”
燕沁悶悶道:“這都多少年前的事情了,我早就不難過了。”
許志跟拍小狗一樣拍了拍她的頭,“來,繼續說,你下界歷劫飛昇之後?”
“飛昇之後我改名爲正清……”燕沁道:“我去找青蛇,想等她化形之後將她帶入上界。”
許志:“……你怎麼還跟那條蛇糾纏不清??”
燕沁:“……當時於我而言,她是我唯一的親人。”
許志沉默了下來,端着杯茶笑了笑。
燕沁笑道:“是不是很蠢?我就是……挺想有人陪着我的,不管我去哪裏,總能有個地方可以讓我回去,有人等着我……”
許志放下茶杯,長嘆一聲:“燕兒,來,師兄抱抱。”
燕沁瞪了他一眼,“說正事呢,沒事煽什麼情。”
“是你先開始的。”許志伸手拍拍她的頭,“不過我還真沒看出來你是個十惡不赦的大魔頭,看起來還沒慕雲壞呢。”
燕沁笑了笑,繼續講了下去。
講當年怎麼因爲一個陰差陽錯的靈魂互換,開始了她、青蛇還有帝君的一段孽緣,講她如何收青予安爲徒,講青予安爲了她甘願以身飼魔……
許志聽得歎爲觀止。
“帝君一直以爲當年遇到的是你所以纔對你念念不忘?”許志道:“這完全是個狗血的誤會啊,你怎麼不跟他講清楚?”
“我也是前不久進入浮生圖才知道當年到底發生了什麼。”燕沁苦笑道:“若早知如此……”
“青蛇早已身死,早說這些沒有意義了。”燕沁道。
許志一言難盡道:“青予安是青蛇跟帝君的兒子,你——”
燕沁揉了揉眉心,“他本就無辜,認真說起來,也是我對不住那孩子。”
許志的目光變得凝重起來,燕沁笑道:“但我也是真心喜歡他,折騰了這麼些年,犯不着因爲那些條條框框再拘着自己。”
許志豎了豎大拇指,“師妹,我支持你。”
燕沁道:“師兄,你還記得咱們小時候玩得拼圖嗎?”
許志點點頭,“還是你想出來的。”
“現在的情況就像是一個大型拼圖,所有的事情乍看沒什麼聯繫,但是我總覺得需要拼湊出一個輪廓來。”燕沁蹙眉道:“但當局者迷旁觀者清,我和青予安都身處其中,能將所有事情中立看待,又能對事情有所瞭解的只有師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