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沁隨手將毛筆扔到了桌子上,使勁揉了揉發酸的手腕。
窗外綠樹成蔭,聒噪的蟬鳴讓她恨不得現在就竄出去捉了它們炸了喫。
她垂頭看了看自己抄得歪歪扭扭的功法,從袖子裏掏出來一疊寫得密密麻麻的宣紙,企圖將其混入其中濫竽充數。
“記得好好修煉……”清冷低沉的嗓音彷彿在耳朵邊響起,讓她的動作微微一頓。
“嘖。”她不滿地磨了磨牙,死骷髏真是陰魂不散。
隨手將作案工具扔到了破紙簍中,她又認命地拿起毛筆,一字一句地開始抄。
抄了足足半個時辰之後,她再次瀟灑地將毛筆一扔,自言自語道:“我可以明天再好好修煉。”
“燕沁——”外面傳來了玄鶴的呼喊聲,“你快點過來幫忙啊——沉死小爺了!”
燕沁從窗戶中探出頭去,便看到玄鶴正在喫力地搬着一個大椅子,憋得臉紅脖子粗。
他身後玄獨岸和刀燁正擡着一個大長桌子往這邊走。
許志大包小包地拎着東西,腦袋上還騎着個慕雲,“師叔師叔!要烤雞翅!”
“來啦!”燕沁喊了一聲,直接從窗戶裏跳了出去,冷不防踩到了一大片透明的葉子,裏面的金色脈絡被她踩得亂七八糟。
葉月媚痛呼一聲,嚶嚶嚶地抽泣了起來,“主人你踩到我了!”
“抱歉抱歉,我忘了你喜歡在這裏曬太陽。”燕沁趕忙將腳挪開,回身拍了一下大胖草,“趕緊起來去幫忙,整個清華山就數你最懶。”
“分明你最懶……”葉月媚嘀嘀咕咕地化作了人形,泫然欲泣道:“人家上次收拾屋子你還誇我是清華山最勤勞的草呢。”
燕沁假裝沒有聽見,興致勃勃地去準備燒烤了。
這是她從崇義祕境回來之後想到的,畢竟以前人少,喫起來沒意思,這下人多了好幾個,又剛好是夏天,簡直是露天燒烤的絕佳時候!
距離崇義祕境之行已經過了整整兩個月了,期間她和許志連哄帶騙讓老頭子吃了延壽丹,還抽空給玄鶴和玄獨岸蓋了兩間屋子……
不過蓋屋子的時候發生了一個小插曲,燕沁和許志本來打算將兩人的屋子落在半山腰,兄弟二人住在一間屋子裏也是可以的,但是卻被玄鶴和刀燁給拒絕了。
玄鶴拒絕還說得過去,這臭小子一直對他哥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一向沉默的玄燁竟然要玄獨岸去山頂住——山頂除了燕沁最不喜歡的刑堂書殿之外還有刀燁的小院子。
玄獨岸只是笑眯眯地看着刀燁不說話。
兩個人的視線噼裏啪啦暗中交火,燕沁只當這兩個小少年是碰到了知己,經過崇義祕境的共患難之後變成了鐵哥們,於是便笑意吟吟地應了下來,無視玄鶴的意見,將兄弟兩個的屋子都蓋在了山頂刀燁院子的旁邊,三人成了“友好”的鄰居。
燕沁微笑道:“你們都沒有意見吧?”
三個人面面相覷。
刀燁只想隨時都盯着玄獨岸這個蠢蠢欲動的危險分子。
玄鶴只想離得玄獨岸遠一點,畢竟這個哥哥這也管那也管,什麼都不許自己做。
而玄獨岸呢,沒人知道他在想什麼,但是絕對不包括跟刀燁做鄰居。
燕沁笑眯眯道:“有意見保留,就這麼愉快地決定了。”
掌握生殺大權的燕沁甚至心情愉悅地在後山給葉月媚劃了一塊靈氣充裕的花圃當根據地,還允許尚易挑了個乾燥舒適的山洞當洞府。
整個清華山彷彿一下子就熱鬧了起來。
期間種種,大概唯一讓她憂心的事情便是小徒弟到現在都沒有醒過來。
她抱着陌上川去給黃大山看,黃大山只是說讓她安心,過年之前小娃娃肯定能醒過來就是了。
燕沁之後將小徒弟抱回去,每日勤勤懇懇地給他喂月光草汁和媚孃親手煉製的藥丸,期待着小徒弟醒過來的時候能夠開口說話。
入夜,整個清華山都開始熱鬧了起來。
蛙聲蟲鳴與衆人說笑嬉鬧的聲音交織在一起,清冷皎潔的月光灑在草地上,與那火光交相輝映。
慕雲手裏拿着根烤串跑着要去撲螢火蟲,許志端着盤子緊張地追着她,大聲喊道:“慕雲你給我慢點!小心看路!”
“師父!蟲蟲!”慕雲指着草叢上方成片的螢火蟲,一邊跑一邊開心地笑着喊。
燕沁正在教葉月媚烤月光草,葉月媚一臉怒容地烤着,憤憤道:“你就是個魔鬼!哎哎——燕沁燕沁,主人!快拿過點孜然來!”
燕沁嘴裏塞着半塊雞翅,含混不清道:“那邊,你右手那邊第二個小瓶子!”
她手裏還在不停地扇着扇子,將羊肉串翻了個個兒,吸了一鼻子香氣。
黃大山老神在在地端坐在椅子上,慢條斯理地喫着徒弟給自己專門烤的老年人專用五花肉,時不時抿口清茶。
玄鶴啃着自己夢寐以求的大雞腿,目光不住地往黃大山眼前的五花肉上飄,試探地問黃大山:“宗主,五花肉好喫嗎?”
黃大山懶洋洋地耷拉着眼皮,和藹地笑道:“你猜?”
玄鶴憤憤地咬了一大口雞腿,心道不愧是燕沁的師父!小爺我算是遇到對手了!
一旁的樹上,刀燁正盤着腿慢條斯理地享用着自己的烤青菜,並且再次拒絕了尚易要將兔子烤了的兇殘要求。
沒過多久,尚易從林子裏叼了只野兔回來,然而心底裏依舊覺得刀燁養的那隻白白胖胖的名爲兔子的兔子更好喫一些。
尚易甩着他那九條大尾巴去找燕沁烤兔子去了。
玄獨岸倚在樹幹上,朝着刀燁扔了兩串大白菜,“給你。”
刀燁一把接過白菜,垂頭冷冷地瞧着他。
“我不喜歡喫。”玄獨岸微笑地舉起了手裏的肉串,“我喫這個。”
刀燁冷哼了一聲,繼續慢條斯理地喫着自己的大白菜。
許志追了個半死終於逮住了活潑過頭的慕雲,將小娃娃扔給閒着的刀燁和玄獨岸,自己回屋拎了兩壇酒去找燕沁了。
燕沁讓葉月媚和玄鶴接手,自己端着一大盤肉和許志盤腿坐在地上,接過許志遞過來的酒,一把拍開了酒封,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來。
燕沁心滿意足地喝了一大口,打了個酒嗝。
許志跟她碰了碰酒罈,也灌了一大口,哈哈笑道:“師妹!”
“師兄!”燕沁豪爽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多虧了你的好運氣!”